宫岚岫继续道:“只是儿子希望母亲能退一步,让我留下一个。”
国公夫人见他已作出让步,若是坚持自我恐怕要惹恼了他,得不偿失。
既然如此还是大家各退一步,彼此留些颜面也好。她略微思忖一番后,还是让了他一步,允许他二中选一。
宫岚岫在颜幼清与云爱河之间来回扫视。那目光很淡却又很长远,很轻却又很深刻,好像一眼便去了万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颜幼清脸上。
颜幼清回应他殷切的目光,直白地与他对视。宫岚岫冷不丁地冲他露出一个异样的笑容,是一个十分谦和又温柔的笑容。
犹如那一晚他喝醉了酒,抱着他说那些暖人情话时的情状。
亦如他们初次见面,他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默默送他回家。他向他道谢时,他也曾露出过这样纯善的笑容。
那感觉就像,就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正常人。
只这么一个犯规的笑容,颜幼清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又渐渐软化了,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个非常不可取的念头若是他选择他,或许他能原谅他,与他重修旧好。
只是这弥足珍贵的笑容只在这浩瀚天地间存在了一瞬,便如一颗沙砾落进了大海,再无处可寻其踪迹了。
宫岚岫看向他母亲笃,定地道:“母亲,我想好了。”
他牵起身边人的冰冷的手,说:“我要云儿。”
云爱河愕然抬头,颤栗止住了。
颜幼清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抗拒听到这个答案。他终究还是不够心硬,否则此刻他不会心如刀割至这个地步。
有些事分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要怀抱侥幸,总以为自己会被幸运眷顾,人心会有所转机,可到头来不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国公夫人点了下头,同意了。
宫岚岫迅速看了眼颜幼清,道:“看在他侍奉过儿子的份上,让他住去京郊的宅子,直到他登科及第吧。”
国公夫人仍是答应。对于这个结果她已极为满意,遂对宫岚岫的附加条件一应同意。
泉生上前来护送颜幼清离开,他嗓音轻柔地仿佛出声大些便会将眼前人击倒:“先生,走吧。”
颜幼清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眼前的午光白晃晃得刺眼异常,模糊了他的视线,思绪依稀回到了那个夜晚。
彼时他身无分文,性命垂危,独见月色烟波袅袅逐渐化作虚影,周遭寂静无人。
他缓缓阖上双眼,渐渐无感拂面寒风,犹若秋日里凋零的花朵,零落成泥,悄无声息。
宫岚岫却在此刻纵马而来。他背对清辉月色,迎面习习凉风,披风飞张,发丝在风中飘扬如春风细柳,裹挟着一股沁心暖意,飞驰来到他眼前。
那一刻他好似盖世英雄,又像是普度众生的降世活佛,在他危难之际出现在他眼前,伸出援手。
他利落地跳下马,揭下披风,将他单薄轻盈的身躯紧紧裹住,而后拦腰抱起,举上马背。
他几乎以命令的口气对他说:“跟我走。”
那个带他回家的男人最终还是将他推了出去。他能说什么能,又能如何抱怨呢。
不知怎的,一贯喜好以泪洗面的颜幼清此时此刻却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他沉静地跟随泉生的脚步离开了那个深宅大院。
夜深了,身后他所居住的新住处已经被他毁得满目疮痍。
他呆呆地站屋门前,捏着脖子上挂着的金锁片轻摇轻晃,三颗铃铛丁零当啷地响了起来,杂乱无章的滴沥清脆间他依稀听见那晚宫岚岫无比温柔地对他说:“待你高中状元,我伴你衣锦还乡,与你同游断桥残雪。”
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