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动我的海绵椅,捋了捋碍事的碎发,将我的脸蛋清晰露出,“好好玩。”
佘太太眉开眼笑,“得嘞,有梁局的话,我们也不留情了。保不齐梁太太的衣裳都得搭进去。”
梁钧时理正帽子,“我夫人的技术,留情也未必能赢她。”
他在一屋子的嬉笑怒骂中跨出包房,我松了紧握的拳头,长吁一口气。
真是险象环生,佘太太别有深意的耳环差点要了我的命。我明白了她的来者不善,又拿捏不准她真正的醉翁之意,她丈夫佘长路现在的地位胜过蒋保平绝非一星半点,她没理由效劳大势已去的虎落平阳,不明目标的敌人是最强劲的敌人,我不着痕迹疏远了她。又打了一轮后马太太有事,场子三缺一自然打不成了,我刚要告辞,崔太太抢先拦住我,“梁太太,我得叨扰您了,周三是邵太太四十五岁生日,她先生和您男人在系统里颇有渊源,我不了解金银饰物,您旗下有企业,不愁见闻,是珠宝的行家,您替我把把关?”
我谦虚说我也碰运气的,别耽误了你对邵太太的美意。
她倒无所谓,“邵太太高兴了,我备厚礼感激你,讨好她砸了,是我没出息,我怪你什么呀。”
她连拖带拽把我拉出了牌室,佘太太抻脖子问去处,崔太太嘴快,告诉她逛珠宝城,她喜滋滋追着,“巧了,我娘家侄女下月末结婚,她是孝顺的晚辈,我置办翡翠打着她的幌子送亲家婆婆,华茂的珠宝楼吧?那里的玉成色在市场绝迹了的。”
039原来你都知道(下)
她们聊得热火朝天,我懒得参与,载着车泊在华茂的珠宝店门前,我跟着崔太太流连在钻石区,她没寻觅到入眼的,又独自去了翡翠区,我看上一款梨形钻雕饰的项链,柜员从柜台后走出,托着一只绒盒,盒盖并没扣上,经理赔笑取出项链给我过目,“是这款吗。”
我说是。
他格外为难,“梁太太,梁局订购了。”
我拧眉,“最近吗。”
他说就刚才,七点来取。
踱步到我这方的佘太太蓦地惊呼,咫尺之遥的玻璃架投射的一双人影吸引了我,我仓皇扭头,黄昏的步行街橱窗鳞次栉比,在一簇簇烛光的深处,栾文挽着梁钧时的臂弯,和他笑谈什么,后者拎着购物袋,顺从她的倚靠,和谐又岁月静好,像在时光的长河里,指尖按了暂停键,任它美不胜收,任它肆意生长。
他们出现得毫无征兆,不只我,和我并列试项链的佘太太也窥伺得彻彻底底。
我遏制住惊涛骇浪的崩溃,强颜欢笑打马虎眼,“他同事的遗孤,钧时有报备的。我当多了不得的大事,佘太太你太大惊小怪了。”
佘太太交给柜员刷卡,她凝望着没入人海中的梁钧时背影,“梁太太,何必此地无银呢。都是夫家大富大贵的女人,谁心里没兜着二两苦楚。与其自圆其说,您冷暖自知就行。”
在屏风那边选购珠宝的崔太太觉察了些许端倪,试探喊了句,“梁太太,梁局会议结束这么早吗。”
我没解释,局促和崔太太道了别,行色匆匆迈出珠宝楼。
我回到檀府打发保姆在宾馆住一宿,她不明所以问原由,我说家里来客人多,不方便。
她挺聪明的,没再多问,收拾了客房在九点钟时离开公寓,我不露声色上楼,反锁了浴室门洗澡,我慢条斯理的换睡裙,晾干头发,再下楼梁钧时果然在客厅。
他坐在沙发,捧着一摞文件批阅,他听见脚步声撩眼皮,语气不咸不淡,“困了。”
我端着一杯热茶,搁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睡不着。”
他嗯,“有心事。”
我伫立着,“散会是几点。”
他随口答,“七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