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钧时一言不发拆着袖绾,我一粒粒解开他的衬衣纽扣,他上半身脱光后,他忽然扼住我手腕,垂下眼睑打量我的面孔,“傍晚去了哪里。”
我不曾撒谎,我深知撒谎意味什么,在梁钧时的世界里,残忍的实话比虚伪的谎话更易被原谅。何况栾文心虚引起我的注意,并不是我揭露的过失。
我气定神闲,“在华茂商城逛街,商记的珠宝行装修得挺好。”
他眉目浮现浅薄的笑,“买了什么。”
我满是弦外之音说,“想替你买华丽的绸缎衬衫,意外看中了暖和实用的毛衣,犯了犹豫不决的病,挑来挑去,索性一件没买。”
我风平浪静看着他,“等后悔了,返回再买,卖没了。”
他赤裸倾压我,“只一件吗。”
“同款式的在各个城市成百上千,可我触摸的那件不可复制。它沾了我的温度,我当然还要它,你不知道我长情恋旧吗。”
他耐人寻味的视线流连在我的红唇,“那你知道,我不喜你化妆吸烟吗。”
我一愣,他指腹涂抹着口红,非要露出原本的唇色才罢休,过程里我很疼,干涩的,绽裂的,火烧的疼。他力气愈发重,重得我无措。
“我只偶尔涂。”
他阴晴不定梳理着我凌乱的鬓角,“一次半次,不碍事。次数多了,你会觉得无所谓。”
露台穿堂而过的风回荡在卧室,拂起我发丝,我心不在焉伏在梁钧时肩膀,专注看向镜子里的我,我眉梢的无邪与朝气粉碎,生着失眠猜忌的憔悴,而意气风发的他一如当年英姿飒爽的模样,我们之间的恩爱画面逐渐残破不全,干涸荒芜。
我不明白说到这份儿上,他还藏匿什么,梁钧时显然不打算开诚布公,欲盖弥彰的作法完全不像他性格。他熄灭了屋里的亮,躺在我左侧,锦被顷刻塌陷,缠裹着我和他,他仰面沉默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回荡在半空,他无话可说,我亦魂不守舍。
刚结婚那阵,他喜欢抱着我入睡,我只装得下他的那颗心脏,隔着皮肉炙热顽强的跳动,是他爱若珍宝的掌中之物。梁钧时虽然木纳,忙碌之余会逗我,会哄我,会亲吻我,会千方百计搏我一笑,忘乎所以的他迷人得惊心动魄。我殷切挚爱的,何尝不是那样的梁钧时。
年常日久,连基本的温存也湮没在日复一日的相敬如宾,他爱我,疼我,尊重我,我恋他,痴他,依赖他,我们过分熟悉彼此,包括他满身酒气的狼狈,我不施粉黛的平庸。
我还沉溺在情爱里,渴望着如胶似漆,梁钧时却步入了冷淡的中年危机,他的需求削减,他娶了我,便笃定从此万无一失,他重视安稳的家庭,平衡的现实,远胜过重视感觉,不够踏实的我。
这一切变幻得猝不及防。贫贱夫妻的柴米油盐,富贵夫妻的思维脱轨,皆是婚姻逃不掉的劫数。
“小安。”他意味深长唤我名字,“你有隐瞒我的事吗。”
我偏头看他,“你有吗。”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
我窝在他怀里,“我也是。”
我睡得迷迷糊糊时,他垫在枕头下的手机震动了几声,我霎那苏醒,他接听后便踱步出卧室,转而进书房,我紧随其后,书房的门虚掩着,梁钧时在半截敞开的窗前负手而立,他身后站着穿了咖啡色夹克衫的年轻男人,是我不认识的下属,电话是他打来的。
“栾小姐无碍了。”
窗帘洋洋洒洒,梁钧时淹没其中,“严昭什么情况。”
“是他姘头打的,在观澜苑后门,栾小姐经常出入后门、”
“原因。”梁钧时缓缓转身,“她们有恩怨吗。”
男人踌躇半晌,“没恩怨,互不了解。但栾小姐也去了华茂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