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莞尔下楼,“梁太太别故作矜持了,同为女人,嫉妒是本性,何必假惺惺呢。我不会趋炎附势奉承你,有夫之妇抢男人,你犯了我的忌讳。”
我第一次正儿八经接触严昭的女人,可笑是严昭既非我名义的丈夫,更非我承认的情夫,他像我馋嘴的一夜露水,我解了干涸,他的露水却密集成瓢泼大雨。这一幕不免荒谬,我半倚半卧偎在沙发,“方小姐争风吃醋,捡错对象了。”
她慢悠悠托举古董架的瓷瓶,观赏着瓶底稍褪色的漆釉,“梁太太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你丈夫蒙在鼓里。他对你红杏出墙一无所知,他只当你是贤惠良善的结发之妻,爱若珍宝。你恃宠而骄,背地里戴了一顶帽子。”
她指腹流连印章的锈迹,“梁太太,严昭的几名大马仔,在单子挂上号了,世上无不透风的墙,火中取栗是必败无疑的。男人的奸情有一线生机,女人损坏了丈夫的信任,弥合的破镜,重圆得了吗。”
我的瞳仁最初有一星半点涟漪,到最后死寂如灰,我竭力保持镇静,一个官太太应该具备的气定神闲,“方小姐,严昭是什么男人,你比我懂分寸,多余我不讲。他的下属还没这胆量吃里爬外,背弃主子。”
方小姐撂下瓷瓶,她目光灼灼,“梁太太,严先生是欢场中的人,情爱是他的束缚,他来去自如,才成就了今时今日的严昭。你是做正室的,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真情难得可贵,但在壮志枭雄的心中,不值一提。他对你是玩一玩,我有几斤几两,我何尝不一清二楚。没必要自降身价,和我争一席之地,在石破天惊之前,悬崖勒马吧。”
通透,干练,有严昭马子的霸气。我眯眼瞅着她,装聋作哑,“方小姐伶牙俐齿,是严先生教的吗。”我抻平裙摆,“一巴掌拍不响,我有家庭,我当然迫不及待脱身了,是乱世枭雄不罢休,我吃了他一两肉,他强卖我一吨。方小姐的苦衷我很同情。”
我慢条斯理朝台阶走,她拔高调子,“同情比一文钱还廉价!养尊处优的梁夫人怎会理解背景贫苦无依无靠的底层奴隶,渴望抓一根稻草跃上金字塔尖的视死如归呢。在你的认知里像一场人情冷暖的杂耍,你倚仗丈夫是梁局,据为己有严先生,我要拼尽力气才能收获你唾手可得又满不在乎的那点悲悯回报。”
倚仗丈夫是梁局。
我纳罕,“你说什么。”
她冷笑,“在梁太太的脸上,我没看到一丝一毫你想撇清的模样。你立了贞节牌坊,享受着游戏,你侥幸它终会石沉大海,你告诫自己明天,明天就一刀两断,可明日复明日,直到坍塌。”
我定格她的面容,一言不发甩门。
我走出维港酒店,打了辆出租泊在医院的后门,我没敢选择妇产科医院,这座城市认识我的不在少数,特别是搞仕途的,大房偏房络绎不绝,保不齐撞个正着,传梁钧时的耳朵里,我可遭殃了。
我找了外科诊室杨丽的小姑子,塞了她一笔钱,委托她打点关系安排颇有私交的妇科主任,做临时的子宫检查,她搁在显示灯下端详化验单,“意外流产?”
我攥着拳,“是。”
“多久呢。”
“三小时前。”
她点头,“有不适吗。”
“现在好多了。”
“一月?”
我琢磨了下,“最多一月。”
她恍然大悟,“房事剧烈,导致流产是吗。”
我没吭声,她填了一张药单,“不需要清宫治疗,子宫没残留,月份太小。接受吃药调理吗。”
我长舒口气,匆匆起身,“不用。”
我焦急迈了两步,又想到什么,“我体质还能怀孕吗。”
她审视着报告单,“困难些,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