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挑拣到合适的素裙,放在抽屉的手机响了起来,来显是无名氏。
我皱眉,没好气按掉。
铃声锲而不舍,像极了号码主人的无赖相,我阴恻恻嚷,“你真会掐点。”
出乎我意料的男音毕恭毕敬说,“梁太太,严总请您下楼。您可以任性,任性的后果是,地皮的舆论将是梁局无法控制的。”
我如梦初醒,怪不得灾祸来势汹汹,幕后黑手是商场风头无两的盛安,像严昭的雷霆手腕,“他做的?”
沙沙的脚步声在咫尺之遥的位置,“九十年代末严总驾驭股市有诸葛亮的盛誉,他正经的第一笔钱就来源股票。舆论与炒股大同小异,他有能耐使事件发酵,自然有渠道操纵它的趋势涨跌,大事化小,小题大做,取决于梁太太。”
我察觉不对劲,甩开窗帘直奔阳台,果然,那辆瞩目的宾利泊在街角一棵槐杨下。
我咬牙切齿关机,一步步神机妙算,是他绸缪好的。
我捞起桌上坤包风风火火冲出铁门,立在车旁的司机鞠了一躬,手背垫在车顶防止我磕碰,揭过车厢幽黯的一缕光,我看到靠在后座的严昭,他戴着耳机和下属交待这几日涉及本市的项目事宜,我耐着性子等他挂断这通电话,怒不可遏抄起坤包砸向他,“你疯了!梁钧时眼皮底下你找我干什么?”
他屈臂支着窗框,骨节抵在下颌,漫不经心瞥我,我从头到脚格外单薄,他目光一沉,“他出差了。”
他泼皮得我直抽筋,我来不及和他辩驳,严昭扯住我一拉,我趔趄栽进车里,他牢牢固定住我躺在他腿间枕着膝盖,将脱下的西装盖在我身上,“不会耽误你们夫妻小别胜新婚。”
我警惕十足盯着他,他闷笑阖住我眼睑,“睡一觉,到地方我叫你。”
他炙热的怀是沸腾的火焰,烧得我昏沉糜乱,汽车颠簸在崎岖的山林,疾驰出边境朝陌生公路驶去,对于那座城池我一无所知,它因严昭的存在而危险难以捉摸,又充斥着蛊惑人坠崖的毒。
我或许绕过它的门,它的树,嗅过某一时节它的风。
但那年那月我还不相识严昭。
他并未降临我的岁月,他是我措手不及、遁逃无路的事故。
我眯眼,呆怯的空洞的望着他,狭窄的一格天窗抛入柔软的春光,投射在他挺拔的鼻梁,一厘风雅眉目,一厘桃花如丝。他全神贯注批审着复杂深奥的文字,睫毛垂下一片冗长的阴影。
018 极致的痛与快乐(下)
像亡命天涯的流浪吗。
像离经叛道的私奔吗。
像藐视道德的纵欲吗。
不。
他隐匿在风流浪荡后的暴戾杀戮,我一清二楚。
分分秒秒,都是失控的孽债。
倘若有菩提佛祖,有因果轮回,有恩怨报应,他是来讨债,我是来还债。
梁钧时是那无辜的人。
我索性放弃挣扎,严昭纤长干净的手指翻阅着资料,他指甲修剪得无比整齐,泛着浅浅的红润,偶尔不经意掠过我的发,温暖而细痒,很快困意来袭。
我做了一场梦。
梦境是风尘仆仆从禁毒一线赶回的梁钧时,他满身鲜血,哄着襁褓里的婴儿,那婴儿最初是他的模样,无征兆的变为严昭的样貌,梁钧时吊着仅剩的一口气,他不可置信凝视我,急火攻心下,啐出一滩浓稠的血,我吓得失声尖叫,捂着耳朵躲避,无论我往何处躲,躲到天涯海角,阵阵啼哭犹如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灭。
五脏六腑瞬间揪成一团,一副惨烈的铁青,我从大悲大喜的噩梦中苏醒,我惊魂未定,松开了紧箍的拳。
蒙蒙的视线里,车窗外滂沱雨雾如同泼了墨汁,虚无缥缈的楼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