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钧时极偶尔出声,他是沉默的,压抑的,连原始亢奋都表现得克制正直,他体谅我的感受,顾虑我的尊严,他会征求我可以吗。
而严昭略带沙哑的嘶吼,悱恻诱人。他不满足就发疯,千方百计满足,我在他的侵略中炽疼,颠簸里窒息,他掀翻了那种惯性的滋味不咸不淡,不苦不甜。梁钧时是细密的小雨,降落在久违的干旱,它救不活颗粒无收的庄稼,改变不了陈年的断壁残垣。可它总归解渴的,好过一滴都无。严昭是瓢泼大雨,它能让沙漠戈壁起死回生。
两具大抵相同的躯壳,区别来自于丈夫和情人迥异的身份,细水长流的平缓与刚强暴戾的征服,后者惊世骇俗,犹如无边无际的火海,一触即发自行沸腾。
女人在感情的某种意义上是无畏的,有些贪婪。她得到了什么,便不珍惜什么,她缺少什么,便仰慕什么。
我颤抖着一寸寸触碰梁钧时的眉眼,“钧时,是我的罪,我肮脏。”
他长满细碎胡茬的颌骨贴着我掌心,将我裹在怀里,“你没罪。你嫁给我四年,是我没尽到丈夫的义务。”
他反扣住我的手,盖在他炙热的额头,“小安,我们好好过。”
我才止住的啜泣一刹卷土重来,挤在牙齿的对不起盘旋了数秒,又狼狈下咽。
我撕心裂肺哭着,整个人都战栗,在不可抑制的抽噎中梁钧时疯狂地吻我,我头昏脑胀,沾染了他的酒气,我浑浑噩噩记起四年前的新婚之夜,他也是这样吻我,他喊我梁太太,在我耳畔呢喃,他庄严笔挺的黑色制服挂在婚纱照旁,英姿勃发的模样在我视线里肆意,就那一次,我二十八年几乎溺死。
我捧着他脑袋,凝视天花板,“钧时。”
他含糊不清嗯。
“你嫌弃我吗。”
他是一条虫,钻进我的心脏深处,“胡思乱想什么。”
他抬头一边吻我,一边观察我的神情,我醉眼迷离任由他顺延而下。
“你背叛过我吗。”
我攥紧拳头,扯出一丝笑,“没有。”
他埋在我想躲避又无力躲避的角落,“我永远不会。”
我不知真实存在的苟合,能否灰飞烟灭,我撕毁了日记,抛向黎明的晨露。
梁钧时摇下车窗朝二楼的我挥手,我笑着回应他,在车扬长而去后,掩面趴在玻璃上。
保姆小心翼翼推开门递给我牛奶,窗外风里摇曳的是一株花团锦簇的玉兰树。我兴致怏怏,“怎么冬天玉兰开了。”
保姆转身收拾床铺,她随口说,“太太,开春了。”
我指尖被杯底烫了一下,烫得绯红肿胀,我下意识松开,伸手拿窗台的日历,二月二十了。
我恍惚感叹,“快到钧时生日了。”
保姆说梁局长想要个孩子。
我合住日历,“他和你说了?”
“他这年纪的人,经历了半辈子大喜大悲,如今功成名就,会不想吗。”
我自言自语,“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