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1 / 3)

我从江阳楼离开,保镖并未察觉不妥,而我也没瞧着侍者口中那批尾随我的眼线,我吩咐保镖去一趟人民医院,车驶入住院部停车位,我独自走进,直奔三楼。

整层楼寻觅不见严昭的下属,过道冷冷清清,根本不像地位如他的人士配置的待遇,以严昭的奸诈,倒像中门大开,诱敌一探究竟的陷阱。

我找到护士站,询问他的房号,值守的护士越过眼镜框,“您是?”

“我是他朋友。”

她拧开笔帽,“贵姓。”

我信口胡诌,“免贵刘。”

“傍晚来吧。”

我莫名其妙,“现在呢。”

“严先生的保镖在楼下花园接人,您稍等也行。”

“接谁。”

她没回答我,而是心不在焉翻着病例本,突如其来的警笛声在护士站炸响,她大惊失色,“严先生病房急救呼吸机!找大夫!”

她飞奔向尽头的306,我立在原地面如死灰,像掉入了万丈悬崖,崖底是寒彻心骨的冰窟,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医生护士的大部队匆匆进入,在五六分钟后撤离,各自驱散在四面八方。

我吓得连心跳都骤停,完全没勇气叫住出来的医生,就在顷刻间,密密麻麻的汗渍湿透了我的衣衫。

三楼回廊格外死寂,由南向北途经二十六扇门,全部鸦雀无声,306更像一汪安详的湖潭,不荡漾一丝涟漪,我双脚沉甸甸的,我不敢验证什么,我不敢面对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像一副颓败的木偶,抑或一樽雕塑,他无声无息,毫无知觉,躺在了无生气的病床,用呼吸机延续他的生命,他不可能再征伐江湖,犹如残忍的沙漏,一点点溶蚀掉他的灵魂,吸干他的氧气,消逝他昔年的辉煌叱咤。

我趿拉着鞋子,小心翼翼踱步到房门,全身几乎是颤栗的,仓皇的,绝望的,我伏在方方正正的玻璃上,当我看清里面的场景,那声如鲠在喉濒临爆发的酸涩嚎啕,霎那被吞噬湮没。

我从没这样喜悦过,二十九年从未有。

在我出嫁的那天,在我真正拥有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梁钧时的那夜,在我初次被称呼梁太太,在我的丈夫披荆斩棘从刀山火海的一线凯旋而归的黄昏,我人生无数大喜大悲的时候,我统统不曾体会到对鲜活完整的严昭失而复得的欢愉。

他盖着雪白的棉被,将一截手臂交给床畔的年轻护士,护士问他有不舒服吗,他只简短说,“我摁错了铃。”

我呆滞盯着他陷入光影中的时明时昧的侧脸,他皮肤苍白得透明,他的背影在一片光纤尘埃中接近虚无,天花板的老式长管灯笼罩着他修长干净的身躯,他穿着蓝灰相间的病号服,逆光是四十度的斑驳,亦是黑白胶片般的静谧,他右手捧着一份合约浏览,宽大的窗子洒入一束阳光,他该是属于人间四月天的时节,从容,潇洒,不骄不躁,谈笑风生,他比英勇粗鲁的将军少一分戾气,比斯文孱弱的书生多一分桀骜,他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恰到好处的男人。

我浑浑噩噩推开房门,护士有些迷茫,“您是严先生家属?”

严昭转过身,他脸孔闪过微不可察的诧异,我会在医院出现,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他只愕然了两三秒,随即继续翻文件,“你怎么来了。”他顿了片刻,“检查我的死活,死了普天同庆,活了再蓄谋暗杀,对吗。”

我抿唇攥拳。

他翻了一页,漫不经心在落款签署名字,“失望吗。”

护士将棉签蘸满酒精,擦拭着隆起一块青色的皮肤,“严先生,这几天您的脾胃会绞痛,心脏的起搏也强弱不定,症状是食不下咽,偶有咳血,过一阵会缓解。”

严昭语气温和,“有劳。”

护士很羞涩,“您是威望显赫的慈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