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发卡。”
他循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飘荡在水面的黑色发卡,“很贵吗。”
“八百多。不贵,可我稀罕它,我戴了四年,去芜城看大年初二的庙会,途经一家珠宝行买的。”我央求他,“你捡。”
他凝视了我一会儿,俯下腰上半身完全悬空在船畔,他抓着一栏桅杆,最大限度的弯下去,我仓皇无措拽住他另一条手臂,防止他会失去平衡
而坠湖,他快要触碰到的时候,我头顶骤然炸开一盘盘的巨响,我下意识仰起脸,西沉的月色在顷刻间染成了血一般的颜色,
我兴奋指给他看,“沈律师!”
我忘了他还挂在船舷处,抖动着拳头提醒他看,沈怀南被我晃动得猝不及防,肩胛都跌进水中,沉没的速度几乎覆没了他胸膛,我们十指相
连,我也难以幸免,随着他一起歪到涟漪四起的湖面,我在他耳后惊恐大叫,他自己应付这场灾难的插曲本就吃力,又搭上一窍不通只盲目靠他救
助的我,更雪上加霜,我死死地缠着他,他衣衫沾了水尤其的顺滑,我明明攥住了他三分之二的袖绾,却又溜出一半,磨得指甲刺痛,情急下我大
声呼救,他用手腕托起我,拼尽浑身的气力不使我沉落。
船摇摇晃晃,我紧张到佝偻着脚趾,在仓促中看见了更要命的场面,我惊惶不安,“沈律师,你的脚勾不住船索了。”
我慌了神,现在四下无人,木舟又飘到深达四米的湖心,一旦双双掉下水,饶是沈怀南的水性再好,游个三五分钟能游到浅水区,他挟着我只
怕连半分钟都够呛。
千钧一发之际他借助水上的浮力往前一扑,被我拉住的那条胳膊承受了全部的俯冲力,沈怀南的太阳穴刹那青筋暴起,我也被惯性拖得朝他的
位置摔了个趔趄,他一边艰难坐回船舱内,一边揽住后背将我扶稳。
我拨开眼前散乱的发丝,“沈律师要是淹死了,算工伤吗。”
他一本正经回答,“今天出门算公事吗。”
“自然算,你我哪有私事。”
他淡淡嗯,“那自然也算工伤。”
我一听更庆幸,“在这种地方闹出人命新闻可大了,沈律师的名号相当响亮,你溺死在人工湖,你正在谈判的被告客户会像热锅上的蚂蚁,眼
瞅着胜券在握,又吉凶未卜了,他们会追根究底吧。”
我不知他盯着哪里,目光牢牢地钉死在上面,语气不咸不淡,“应该会调查目击证人。”
我试探问,“是我吗?”
他也试探反问,“许太太看到第二个人了吗。”
我同他近在咫尺,他喷出的炙热气息洒在我颈后,原本又烫又麻,可湖上的凉风一吹,只剩酥酥痒痒的,我倍感幸运,眉开眼笑说,“真是劫
后余生。”
沈怀南继续盯着我身下的某处,“是不是劫后余生我不清楚,我只想清楚许太太觉得硬吗,硌得慌吗。”
我说,“不啊。”
他忍无可忍,发力抽动着,“你坐我的手了。”
我一愣,立刻向下看,果真他湿漉漉的那只手此时就垫在我臀部,被挤压的扭曲变形,我一霎面红耳赤逃窜到对面的蒲团上,我搓弄一截发潮
的船板,“你怎么不早说。”
沈怀南面无表情,“早点晚点不要紧,可生死攸关,许太太还惦记你的富贵清白,而不是我的性命安危吗。”
他冷漠一推,我被他推得更远,推到了两米之外,他掸了掸衬衫上厮磨出的褶痕,我察觉自己说错话,立即端端正正坐好,旧的烟花未曾覆
灭,新的烟花又腾空而起,纵横交错间,竟浸满了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