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在窗口融化,混沌而窒息,像那日北郊天崩地裂的山林,沈怀南牵着我手冲出火海,灾难袭来,血色天空,遍地狼烟,他没有半分犹豫,只成全我一人。
我握住他手腕,“有其他办法吗。”
沈怀南衔着烟,用那种了无生气了无波澜又残存零星希望的眼神刺穿我,洞悉我,“你需要我冒险,还是需要他无罪释放。”
我含在眼眶的泪水倏而一抖,从眼尾淌落。
“没有其他办法。他们这类人,玩得就是命。”沈怀南问,“你选择什么。”
我扣在他腕间的五指无声无息松开,沈怀南发觉我的回避和退却,这是最直白的最赤裸的答案,我更渴望许柏承无罪。
沈怀南轻笑,又继续看窗外漆黑的树和破败的屋檐,“你走吧。”
我没动。
他闭上眼,“有司机接吗。”
我捏着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给阿季,告诉他离开巷子口。
阿季回复后,我对沈怀南说,“麻烦你送我吧。”
沈怀南抽了半截,余下的还焚得热烈,他睁开眼,“我找人送你。”
他说罢伸手推门,我下意识阻拦他,“你呢?”
他没回应,利落跳下车,和范助理交待了一句,范助理瞧了我一眼,坐进驾驶位,发动引擎驶离3号弄堂。
我扒着窗户,想要再说些什么,又无话可说,擦肩而过的一瞬,沈怀南平静叼着烟,他踏过坑坑洼洼的水泥地,潮湿的石板缝氤氲出露水,浓白的夜露与月光吞噬了他,他并未给予我一时片刻的回望,阴郁消沉的身影在汽车拂尘而去后消失于夜色尽头。
我脑海残留的最后一幕,是他在寂寞无人的街口,枯黄的路灯将他轮廓拉得颀长又落魄。
接下来一周,我没有等到任何进展,反而等到梅尔爆发内讧,确切说,是股东与各个部门的高层针对我的讨伐。
我到达会议室时,会议开始了十八分钟,程世洵正在进行述职报告,梅尔连续两季度利润额跌破30%,每季度亏损折合一亿七千万元,股票同样连遭重创,由鼎盛时期的126元一股缩水到97元一股,并且持续缩水,预计会断崖式,突破65元一股,梅尔资产的缩水更不容乐观,去年万科集团在许柏承的收购战中损失三百亿,梅尔此番面临的是金融界和法律丑闻的连环迫击,一旦定罪,大盘跳水四五百亿不在话下,几乎是集团总资产的一半要付诸东流,许崇文所遗留的税务祸患被董事局忽略不计,毕竟他在位时从没出过差池,许柏承继位短短八个月便天塌地陷,遭遇朱康的狙击,可见是许柏承手持权柄不当的纰漏。董事局研讨认为,集团利润和股价下跌的根源来自于我的桃色绯闻和许柏承在商业上的决策失误,用经营情色场所黑吃黑的那套战术,运用在资本商战,惹众怒从而自食其果,引发黄延祥和金方盛联手报复,再加上他一贯运筹帷幄,很擅商机,业界嫉妒,同僚巴不得梅尔实业被赶尽杀绝,暗中下黑手推波助澜比比皆是,因此会议全程都在声讨我们,我面不改色稳坐主位,无动于衷。
一名高层疑惑,“程董,许董为何克扣了黄延祥的分红。当年建立梅尔黄家为老董事长出力不少,是有资格分得利润的,过河拆桥未免失了气度。”
我不疾不徐开口,“黄延祥索要梅尔,索要一个完完整整的公司,公司到手后,他会撤掉你们的职务,安排自己的心腹取而代之,你们的结局统统是失业,那这座桥拆不拆呢。”
高层不可置信的神情,“他有这份野心吗。”
我甩出一摞资料,“黄家的背景在这里,仕途出身,大佬的狗腿子,你自己琢磨,两千万分红满足得了黄延祥的利欲熏心吗。你最好摸清敌人情况再提问,装道德家的嘴脸挺像一只臭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