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哥嘬着烟头之后,也从口袋里翻出烟,“什么价格沈老板都出得起吗。”
沈怀南低下头,任由蚂哥给自己点燃这支烟,窗口顷刻间烟雾缭绕,“看蚂哥给不给活路了,要一百个亿,我有心无力。”
蚂哥往车扶手嗑了嗑烟灰,“钱只是数字,我喜欢没定数的东西。”
烟尘在沈怀南唇边溃散,消弭于夜幕之中,“比如呢。”
蚂哥说,“我要渠道,自己赚真金白银的渠道。”
沈怀南眯着眼。
两方各怀鬼胎,好半晌都一片死寂。
聪明人交谈从来点到为止,却心照不宣。蚂哥的言下之意我都听懂了,他看中边境的市场。可他做得什么生意,赚得什么钱,沈怀南饶是不合作,只铺铺路,也算蹚浑水,沾染了蚂哥旗下的营生,拖下水是早晚而已。
我当即拽沈怀南的衣角,示意他拒绝。
沈怀南手指叩击着半面玻璃,“178国道是吗。”
蚂哥龇牙,“沈老板有门路吗?”
沈怀南直截了当,“你办妥我的,你的条件我会满足。”
我大惊失色,“沈匡!”
蚂哥借着清幽的月色讳莫如深端详我,“沈老板谈交易,还不甘寂寞在身边带个娘们儿调情啊。”
沈怀南搂住我,手掌捂着我脸,没有暴露我的样貌给蚂哥看清,“远房亲戚。”
蚂哥挖鼻孔,“沈老板在海城的情况我有耳闻,藏着掖着没什么意义。”
沈怀南从容不迫,语气也不咸不淡,带有警告意味,“蚂哥肯见我一面,目的是蹚路赚钱,道听途说的消息与你没关系。”
蚂哥这才收回对我的审视,“沈老板还挺怜香惜玉。”
我从沈怀南怀中抽离,生硬至极的口气,“蹚渠道的条件,他不同意。至于钱,你尽管开个数字,我可以凑。”
蚂哥笑了,“凑?”
我说,“二十亿。”
蚂哥一愣。
我又说,“美金现钞。”
蚂哥看沈怀南,后者波澜不惊。
“你拿下国道,走五年货,未必净利润有二十亿吧。况且你能保证自己的这艘船五年内做生意不触礁吗?”
蚂哥若无其事啐了口谈,“能保证啊。”
我冷笑,“178国道的盘山路隶属河东郡,进出边境盘山路是必经之途,河东郡黑市多,由大名鼎鼎的朱康管辖,朱康立功之心很迫切,向来铁面无私,你看上边境线,试图在黑市分杯羹,就该知彼知己死对头的底细。”
蚂哥说,“那是我的事。我要国道,不议价。”
我还想张嘴反驳,沈怀南手心压住我手背,我一霎清醒了。蚂哥捏着最至关重要的人证,能逆转尹正梧口供的人证。倘若人证不翻供,尹正梧的口供便确凿生效。从根源阻止法院定罪必须将濒临生效的物证化为乌有,一旦突破不了蚂哥这趟线,许柏承根本没翻盘的机会。
我攥着的拳头缓缓泄了气。
保许柏承,怎会毫无牺牲,不是牺牲他本人,就是牺牲别人。
可我万分不愿牺牲到沈怀南头上。
我宁可牺牲我自己,牺牲整个梅尔,一无所有,满盘皆输,弹尽粮绝又何妨,保许柏承一个人罢了。
若赔进沈怀南,我这一生都不得安宁。
我丧失了力气,像一樽静止的雕塑,隐匿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被潮水一样的痛苦与无助磋磨着,讨伐着。
沈怀南摩挲着腕表的表盘,良久,他指尖停住,“蚂哥,多余不讲了,你提出的要求,成交。”
我瞬间瘫软在椅子上。
蚂哥大笑,“沈老板大方,和爽快人谈买卖,特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