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在挣扎浮沉间拼命寻觅一根稻草,一根浮萍,尽管它脆弱,不经风浪,未必能托住她心愿,可她只有豁出,只有把握它,倾尽所有试图求生上岸,得以苟活,却几番起落波折,依然两手空空。
我忽然从宋幼卿的身上看到自己,痴迷着一个男人,不计后果,不计代价的痴迷他,如出一辙的自己。
我讥笑,“宋小姐,你这是什么眼神。”
她回复我,“许夫人也是不甘寂寞,许伯父还卧病在床,您就结交四海了。”
“宋小姐对我成见颇深啊。”我整理着长裙上的褶痕,“崇文十月中旬卧病在床,我和沈律师八月就情投意合了。”我一怔,轻轻拍打自己嘴唇,“什么情投意合,我都说乱了,宋小姐切勿多心,是八月份我和沈律师就达成合作共识,有钱一起赚,有路一起走,宋小姐那时还是许家的准儿媳呢。”
她的喘息声紊乱,不仅面颊苍白,连眼下也苍白。
沈怀南走到玄关,从衣橱内摘下大衣,一边穿一边对宋幼卿说,“你先回宋宅,过后我们再谈。”
宋幼卿看着他。
沈怀南不再多言,他穿好衣服,等待她动作。
过了好久,她说,“好。”
她没同我道别,我自在往沙发上一躺,雪白的小腿赤裸,裸出裙底,向她晃了晃脚丫,她目不斜视和沈怀南并排朝过道走,我适时对他背影说,“沈律师,我等你回。”
腔调柔如蚕丝,隐隐有不正宗的吴侬软语的味道。
宋幼卿步伐一滞,倒也沉得住气,径直跨出单元门,沈怀南最后望了我一眼,那一眼耐人寻味,他关住门。
当客厅只剩我自己,我恢复了正常,安安静静坐着。
时针指向数字十,门锁吧嗒弹开,去而复返的沈怀南伫立在门口。
他逆着骄阳,长身玉立,十二月的骄阳不烫,是浓郁的刺目的亮白,仿若雪光,他在雪光尽头,像在看我,又像在看别处。
我步履生姿,如同什么没发生过,迎向他。
一束射入客厅从云层后破晓的阳光,总算有了灼人的温度,被咖啡色窗帘遮得忽明忽暗,稀稀疏疏。我却感到温暖极了。它的热,它的厚,它的温存。
沈怀南风平浪静的眼底亦是明艳极了的我,搅动着他的平静,刮起飓风,刮起他沉寂多年的东西。那种东西,他早有预感会萌生,萌生在我们之间,他一直克制,想要克制到我眼底也出现那种东西,我越是没有,越是猖獗利用他有,他越是恼,越是不平。
处变不惊形不于色的沈怀南,不愿让人察觉他的恼,能引发他恼的人和事,是他心中大忌。
他憎恶自己弱点被昭然若揭,憎恶别有所图之人利用他的弱点来反制。
他将一切不平,都发泄在我们暗无光亮的情事上。
“高兴吗。得意吗。”
我故作不懂,“我高兴什么,得意什么?沈律师,是你的未婚妻不顾忌你的面子当场捉奸,我不出来她照样会闯入,碰面在所难免。我肯装傻,她肯装瞎吗?你不舍斥责她,何苦没道理来斥责我?”
沈怀南冷笑,“许太太还知道,她是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