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迟疑命令司机，“老张，开车。甩掉这一大早闹腾我的小滑头。”

司机挥手，“夫人，您晚上再求许董，先告辞了。”

司机驾车驶出小区大门，我脸上笑容也随之销声匿迹。

我扫视着灌木丛后影影绰绰的衣袂，“出来吧。”

男人晃动的身型一顿。

紧接着是嗤笑，“夫人好眼力。”

我在积了灰的石凳落座，拾起剪子修理贡菊的残枝，宋世忱踱步到我身后，他不请自来，倒不客气，我坐他也坐，还端了我一杯凉茶。

他嗅着茶香，茶水冷却，嗅不出香味，他纳罕，“什么茶。”

我灵机一动，“滋补养颜，润燥祛火，我自己烹制的。”

他很高兴，“茶行能买到吗？”

我没好气，“宋先生耳聋了？我烹制的，你哪买去？”

宋世忱更高兴，他很乐于占我的便宜，口头实际都很乐于，他大口灌下，我忍笑，“滋味如何？”

他咂摸着，“滋味不赖，酸涩了点，有股怪味。”

我正了正神色，“良药苦口，良茶涩喉，我添加名贵的药材了，名贵的哦。许家有钱，最重养生了。”

这个无赖泼皮一听，索性占便宜占到底，他一饮而尽。

“再来一盏？”

宋世忱打量着桌角的茶壶，壶口生锈了，年头不短，但内行的知道，陈壶泡新茶，熬的是回味无穷，他果然又斟满，“夫人美意，我不客气了。”

我也难得同他好言好语，“宋先生千万别客气。招待贵客是许家的门面之道。”

他念着，“哪里不对劲。”

我凑近，“哪里不对劲？”

我们四目相视，我笑得精怪，他说，“没什么。”

我重新背过身裁剪花枝，余光盯着地上摇曳的影子。

宋世忱个子高，身板清瘦而颀长，如今秋高气爽，天色格外的湛蓝，流云也密，到处明亮灼人，他又生得眉清目秀，正直风华正茂的年纪，连蔫儿了的骄阳都因他骤然热烈似火，照耀着他，臣服着他。

“上一笔交易，我与夫人合作愉快。”

我装作听不懂，“哪笔交易啊？”

他定住神，眯着眼看我。

“宋先生，雁过无名，风过无痕，昔日的好与坏，翻篇就翻篇了。宋家和许家往后没有交集，既无交集就各自为安。都是业内响当当的招牌，流出什么闲言碎语于你我不利，你姐姐是自作孽，没人暗算她。”

宋世忱眯着眼眯了好半晌，他大抵是诧异我的洒脱和旧义不认的嘴脸，他竟比男人还利落。

他收回视线，望着杯里一圈圈涟漪，“那夫人，是否有兴趣谈一笔新合作。”

我笑里藏刀，“宋先生带了什么好项目，要一起发财啊？”

宋世忱没识破我的疏离，他自顾自说，“对夫人来讲，能遏制许柏承，迫使他向你低头就范，走投无路向你忏悔，不就是好项目吗？”

我望进他含笑的桃花眼，宋世忱的桃花眼啊，像春日的花蕊，像秋日的水波，盈盈多情，能软进女人的心窝，能轰塌女人世俗的高墙。

实属妖孽非凡。

我若无其事翻了脸，“宋先生未免太狂妄。”

宋世忱倚着桌沿，“是吗？”

“你父亲和崇文是平辈，你是宋铂章的儿子，我是崇文的夫人，论资排辈，我是你伯母，晚辈和长辈有合作可谈吗？我能陪着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瞎胡闹吗。”

宋世忱笑而不语。

我将绞断的废叶丢进垃圾桶，“宋先生，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和你的礼尚往来，就到此为止了。”

“我果真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