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自己认错名字,又确认,才重复,“宋美男。美丽的美,男人的男。”
“他自己登记的。”
收银小姐说,“是的。”
美男。
什么肚子里钻出的怪胎,修炼到这种恬不知耻的境界。
我都牙碜。
我清嗓子,“他开玩笑呢,他名字四个字。”我正儿八经,“他真实名字,宋他上路。”
收银小姐怔住,我从茶楼大堂越过一名打扫卫生的老者,走安全通道找到201雅间。走廊里四下无人,侍者也杳无踪迹,我径直推开门,目之所及的茶室像一座仙境,有檀香熏燎,有光晕迁移,有精致的镂空木屏风和颜色恰好的布施。
宋世忱在一块金黄色的蒲团上落座,是仿照寺庙跪拜礼佛使用的蒲团而制成,屋内的每个角落都清清淡淡,在世俗中,又超脱世俗外,像楼外楼,像天外天,他周身笼罩的阳光亦是金色,熠熠生辉的金色。
宋世忱是暖黄中唯一的纯白。
这花哨的公子哥,也有纯白剔透的时刻。
一团团雾霭裹挟着颗粒状细小的尘埃朝四面八方扩散,温吞吞弥漫到我鼻息,是苦而涩的茶香和宋世忱常用的香水,鸢尾花与香根草融合,前调张扬,后调性感。
像极了他的浪荡和色气。
风撩动着窗帘,仿佛蝉翼,有跳跃的阳光透入,一株梧桐树在过度刺目的太阳下苟延残喘,它张开的苍翠洗涤这世间一切丑陋与污浊,连洗涤后的太阳,连置身在浩大的洗涤中的宋世忱,都近乎透明一般纯净。
穿堂而过的风声吹得纱帘摇曳于微光中,也刮倒屏风,轰隆一声,像雷鸣,我本能抱头,防止碎木片割伤,幸好整只都坍塌,并未摔得狼藉。
我才走几步,梨木桌静候我的宋世忱竟然无影无踪,那块桌子也无征兆的变得空空荡荡,我步伐戛然而止。
他犹如凭空蒸发,一丁点痕迹也无。
我纳闷儿,“宋先生?”
我搜寻他身影,从门口到窗下,豆绿色的窗台搭着半截刷了漆皮的橡胶套,套子的这头是铁钩,钩进了墙洞里,套子的那头是绳索,从排风扇和烟囱间的石板壑里顺延而下,我不明所以,匍匐着检查绳索,上半部分血迹斑驳,像下坠挣扎时搓破了皮,绳索最弯弯绕绕的部分扎进湖水,湖里涟漪泛滥,可未见水草,也未见扎堆的鱼群,涟漪不是无端风波,显然有人跳下,且沉底了。
我大惊失色,“宋世忱!”
我拽着绳索往回拉,“服务员!保安!有客人坠湖了!”
绳索很重,重得像有什么拖住我,而且拉来拉去也拉不到底儿,无尽无休的长度,我急得满头大汗,朝门外狂奔,“快报警!服务员!”
有一只手在我闯出雅间的同时从身后桎梏了我,“去哪?”
我不耐烦大吼,“敢情你不是目击者,人死了和你没关...”
我愣住。
似曾相识的男人的低笑从喉咙绽开,“原来夫人不是担心我溺毙,是担心你牵扯人命官司。倒是你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外人一瞧,还误会是你老公跳楼了。”
我转过身。
对上宋世忱那张玩世不恭又极是好看的面庞。
桃花眼。
桃花面。
桃花笑春风。
当之无愧的小浪子。
小浪子不憨厚,不忠贞,坏进骨子里,刁钻狡猾又游戏人间。
小浪子有魔力,他虽无法像许柏承那般,迷得爱过他的女子再难爱其他男人,可宋世忱让爱过他被辜负的女子,恨不起,怨不成,像堕入宫殿,宫殿的机关数以万计,如死而生、生而死的迷宫,累死迷宫里的绝望之时也恨不起,倒释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