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容师按摩我颈下的淋巴时，力道重了，我一阵干呕，匍匐在床舷，吐了几口酸水，邹太太观察着我猝然变得蜡黄的小脸，她狐疑嘀咕，“许太太，你不是怀孕了吧。”

我抓着床框才爬起又重重跌回，邹太太吓得搀扶我，“你行不行啊，给老许打电话接你去查查吧。”

我揉着太阳穴，她两眼都窜着兴奋的光，“你家老许真厉害，快七十的人了，能搞大老婆的肚子，这体格得多硬朗啊。”

她越说越离谱，我赶紧拦下她，“没怀，我上星期月事才来。你可别乱讲，崇文该失望了。”我话锋一转，“七亿的贷款，你亲家公能放吗。”

“不放谁，也放老许啊。你我的交情，我能驳你的颜面吗。三天给梅尔的账号放款。”

我笑了，“多谢邹太太。”

她将两腮的面膜按得服帖，“许太太，听书吗。”

她反手从包里摸出两张海城大剧院的戏票，“明天三点开幕。”

我瞟了一眼戏票，“你还爱看地方戏啊，敲锣打鼓的，多闹腾。”

“是京韵大鼓，给外交国会演出的，这可是名角，轻易不卖散票，只给领导唱，不给老百姓开嗓的，我搜罗这两张票可费劲了。”

我用面巾纸吸附淌过颈间的美容液，“什么梆子，大鼓，豫剧，我统统不感兴趣。我嫌闹得慌，你看芭蕾歌剧，我倒能硬着头皮奉陪。”

邹太太不依不饶，非要我陪她走一趟，我推辞不了，只好勉为其难应下。

第二天下午，邹太太的司机来公馆接我去剧院，日头晒得地皮冒火，我打着伞匆匆上车，向后座吹空调的邹太太抱怨，“天儿多热啊，你瘾真大。”

她从冰箱里掏出一杯冷饮，“剧院凉快，听上头了就不热了。许总被调查组带到土地局你知晓吗？”

我愣住，“什么时候。”

“就上午。前脚带走，梅尔后脚就公关了，不是老许疏通的吗？”

我忧心忡忡，“不是崇文，我们没听说。”

邹太太安抚我，“你当后妈的上心什么，老许没疏通，就是许总自己疏通了，他本事大着呢，无非是调查组的例行公事。”

我忧心不是许柏承如何脱身，他的能耐我有谱儿，再艰险几万倍他也能脱身，否则我不敢这么折腾，我忧心的是郑培恩这把可别玩过火了，宋铂章要是联合许柏承一起追查，我就露馅了。

我一路都心不在焉，邹太太聊什么我也没听入耳，三点钟汽车抵达剧院，我们一前一后下车，穿梭过喷泉池时，一名化了浓妆穿吊带裙的女人在售票处迎接，她花枝招展的打扮对比巍峨的剧院很不搭调，一股子风尘气。等到距离近了些，我发觉自己竟然认得她，她是我卖器材时的销售组长，当时经理想包我，常常指派我提成多的肥差，而她是经理养着的小情人，针对我尤为凶狠，许柏承签约那天，她还打发了我去干别的，她代我送合约，想傍上许柏承，结果落空了。

她走过来几步，对邹太太嘘寒问暖，“您别来无恙。”

“小范啊，听闻你高升副院长了。”

女人引着我们上台阶，“托您的福，你介绍那么多太太来剧院捧我的场，我再没个成绩，未免太不给您争气了。”

她说完目光定格在我身上，“是林姝啊。你去年嫁给梅尔董事长我没来得及恭喜你，你现在春光满面的，我都差点认不出了。”

我维持得体又淡漠的笑，“你有心了。”

邹太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打圆场一般隔开了我们，她拉着我朝戏堂里走，“海城大剧院是全省最大的剧院，你初次来吧？”

“倒是经常乘车路过，没进来。”

她压低声，“你和她旧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