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1 / 2)

她说,“不然呢。”

“你念得是欲望,拜得还是欲望,人人来佛堂都有未了的心愿,想达成心愿,折腾多久花多少钱,就为了达成得快些,带有目的性的香火,佛

其实很厌恶。它不会说话,不会表达,所以世人不知道它厌恶。还满心欢喜,自认佛受了自己的供奉,收自己做信徒,从此庇佑一方苍生之余,会

庇佑自己。崔通说宋小姐聪慧,看来不过尔尔。”

宋幼卿指尖掸落一截香灰,“林小姐,您对我有很大敌意。”

我在蒲团上跪得笔直。

“我的直觉,一向是很准,是我哪里无意得罪了林小姐吗?我不记得我们曾有交集,难道因为柏承。”

我猝然睁开眼,余光扫到宋幼卿一直凝视我的侧脸,在窥探,在判断,在洞悉什么。

我面不改色又阖住,“女人爱之深,视天下为敌,好歹有界限,有分寸。宋小姐如此愚昧,连辈分都混淆吗。我因为崇文而仇视某个女人,都

比因为柏承而仇视要合乎常理。我是长辈,容你一个小辈算什么难事。”

宋幼卿将佛香插回鼎炉内,“外面流言说,柏承娶我是意图借助宋氏的捷径,感情因素很微薄。我的确介怀,可平静下来又释然,有无感情不

影响我是他未来的妻子,如若人和心不可兼得,我要人。”

我没什么起伏,泰然自若又续燃了一簇香,“宋小姐好大方,你很匹配柏承。只是你来上香,大约不安吧。”

她似笑非笑,“都说同病相怜,才理解彼此的苦楚,林小姐发觉我不安,林小姐也有不安吗。我父亲说,许伯父娶过四房妻子,您是他最疼爱的一房。您的不安,从何来呢。”我无动于衷起身,所问非所答,“有些情爱是碰撞一座深海里的冰山,头破血流粉身碎骨,才彰显自己的诚意。可男人未必被这份诚意打动,

宋小姐有一颗不服输的心,不妨试一试,何须在乎局外人的看法,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迷的是情,我清的是事,我开解不了你。”

“林小姐是局外人吗?”她随我也起身,“您似乎很了解柏承。”她停顿片刻,“比我更了解。”

我从宋幼卿的眼中看到全然不同于唐宋府那日的温顺和纯良,是生冷的猜忌,是高深的揣测,

我置之一笑,“知子莫若父。他的父亲是我枕畔人,我了解他,情理上说不通吗?”

她还要再说什么,我对门口静候的法陀大师说,“我有事缠身,设法坛就有劳大师了。”

他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许夫人安心。”

我没有和宋幼卿道别,利落跨出佛堂门槛,停在屋檐下仰起头。

山里的流云比山外清澈,也广阔。昏黄的霞光投射在一口古井上,粼粼的水波涣散,于黛色的树影下摇曳,夕阳西下,一棵望不到冠顶的千年

古藤,密密麻麻的藤蔓缠了一圈又一圈,一半的叶子翠绿,一半泛着枯黄,细长枝条垂直坠下,嵌入蜿蜒的砖缝中,像三千浮生在遗憾的世道里绽

开的裂痕。

后院的暮鼓敲响,山寺愈发陈旧空旷。

我俯身捡起一瓣桑叶,迎着晚霞观摩,冗杂的纹路深处,九十九级的台阶之下,是青石板铺满寥落的秋风落叶,落叶中央伫立着男人的身影,

似在万丈红尘外,又似在一瓢风月内。

我与他四目相视,他倏而迈步踏上连绵到庙堂的石阶,我一动不动凝望他,望他靠近,望他清晰,望他如玉如风,如雾如竹。

幼年时想,人一世得一挚爱,是多么庆幸之事。

不必他费力寻我,也不必我费力寻他。

阑珊如火,他就在人潮人海的尽处。可众生浮屠,最难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