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石备好了马车,将所有东西都打点妥当。
江芙披上披风,背起包袱,临走前留下一张折好的字条
“王爷,我娘已经死了,我也走了。”
“您的孩子,我给您留下了。至于药人,您再另请高明吧。”
床榻正中央,一只朱漆描花铜盆中,暗红的血赫然醒目!
仿佛一场屠杀之后,亡故的人留下的唯一遗物。
江芙趁着雨夜,走出了这地狱般的王府,从这一刻起,仿若新生。
那些求不得、盼不来、换不回的年岁,就让它们一并烂在这雨里。
萧泽禹,你欠我的,不还也罢。
我欠自己的,从今往后慢慢补。
愿此生山高水远,再也不见。
第九章
萧泽禹收笔,满意地看着案上的请旨书。
说是“请旨”,不如说是通告皇上他摄政王萧泽禹,即将聘丞相府嫡女沈昭月为妻。
早在前些日子太医诊出江芙的喜脉后,他就着手筹备婚礼。
送聘礼、商定良辰吉日、婚宅布置……所有环节他皆亲自过问。
起初沈昭月在知道江芙有孕后还哭过闹过,说她时常梦见王爷会为了江芙的孩子而弃她而去。
哀情入梦,她时常会被这些梦魇住,在黑夜里惊醒,有时只是哭,有时却会僵住不动,手脚麻木。
后来他整夜将她抱在怀里安抚,温柔地吻去她眼角泪珠,说着“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哄她入睡,她的心绪才渐渐安定下来。
他记得昭月小时候,其实很健康。
她幼时追马、蹚水、爬树……甚至比他还顽皮,太傅曾笑说:“若她是男儿,怕是要上阵杀敌的。”
但某一年,她的身子突然垮了无疾而虚、无伤而痛,常年咳血,夜不能寐。
太医院翻遍医术也查不出缘由,只说她“阴盛阳衰,命火将灭”。
他当时急红了眼,几乎要诛杀太医。是她自己开口,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握着他的手,神情凄苦而坚定:“王爷……只要有药人,月儿也许还能撑下去……”
他信了,也心疼,所以什么都没问,开始全天下搜罗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女子。
之后,是江芙自己找到他,跪着自荐,说自己体质合适。
她是府里马夫的女儿,低贱卑微,眼底却藏着浓浓爱意。
他装作没看见,一心只为了沈昭月,便点头应下,允她入府,按照沈昭月给的法子,给她日日服药、扎针、入冷池,剖经改脉,调理为药人。
那段时间江芙几经半死,却靠着那点见不得光的爱意硬生生扛过。
他曾经去暗室看过她一眼,只见她眼神坚定,他也就默认,她不痛,不恨,不伤。
等她终于成了“药人”,太医开始从她血里提炼药引,为沈昭月制药。
昭月的脸色真的变好了,整个人气色明亮、步履轻盈,他意味这是药效,也是天意。
可再后来,以血入药效果甚微,沈昭月需要直接饮药人之血。
身体上还接连出现其它异常她开始怕冷、体虚无力,甚至无法圆房。
他原本不当回事,还在兴高采烈地筹备婚事,直到有一日,母亲唤他去内院。
老太太手里拿着佛珠,眼也没抬,只淡淡道:“王府不能没有子嗣,也容不下一个不能生育的正妻。你若执意要迎她进门,自己掂量后果。”
那一刻,他握拳的指节泛白,终是沉声应下:“孩儿明白。”
既然她不能生,那就借别人的腹生。
他突然想起江芙,那个至今仍未问他要过半分情的药人,她从未拒绝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