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她蹬腿抗拒,却还是架不住,被人抱着放到了上头。

真软啊。

足底肌肤触到上头的那一瞬,舒服得她热泪盈眶,但心里又很抗拒,像是拿脚踢着黄金在玩儿。

“走两步。”

身后少年将她放稳,又轻推着她催促。

那时的足不过五寸长,细得很,她不忍踩芍药花,每一步都踏得小心,避开织花,足底落在暖白的间隙上。

好似这样,便不算糟蹋这宝物。

谢云章记得那日,她走迷宫似的踱到床边,转过身,遥遥对着自己咧嘴笑。

在换牙,上牙缺了一颗,但实在纯真可人,叫他跟着一起扬唇笑。

“杳杳记住,这么好的东西,才配给你踩在脚下。”

也不知那话,到底谁听进去了。

自那之后,他什么都想给人最好的。

稍逊一些,好但不是最好的,他都觉得配不上她。

或许也包涵了……自己。

登科那年,他是冲着做状元去的。

可惜圣上出于考量,将榜首给了一个寒门子弟,他屈居第二。

放榜那日,他甚至有些无颜面对身边人。

她都十四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却还如幼时那般澄澈明媚,听完两只眼睛都亮了,欢喜到围着他打转。

“乐什么,我都不是最好的。”

“怎么会!三公子就是最好的,没人比你更好了!”

……

细细想来,他还是疏忽的。

不曾发觉后来,那件事后,她眼底的澄澈被搅浑了。

他的杳杳,一日比一日美,他像守着一朵花开,被花瓣绽放的艳光迷晕了眼,不曾看清那花蕊,正含血而泣。

也并非为自己开脱,十九岁的他真心以为,做自己的妾,要好过做妻。

不必那么端庄,更不必那么操劳,她永远这样就好了。

哪怕会有些麻烦,他可以去挡,所有风雨落到自己肩头,她永远明媚鲜妍。

可是,可是……可惜。

她不说一声就跑了,当真一句都没提过,甚至前一日夜里,他从翰林院回来,催她快绣嫁衣,她还笑着应了。

“小骗子。”

闻蝉蹲在地上出神,蓦地听他出声,也没能听清。

抱膝仰头问:“什么?”

“我说……”谢云章低眸看她,“走两步,给我看。”

这话耳熟得很。

闻蝉什么都没说,回身坐到门槛上,在他注视下褪去鞋袜。

不是马车便是坐船,有好几月没正经走路了,一双秀足亦养得柔嫩粉白。

提起脚面上的裙裾,落下第一步。

很软,厚重又温暖地托着足底,轻挪一分,便如同抚摸。

她花了好长一段时日,才接受每日踩在这宝物上。

后来总算习惯了,床前到门边这段路总是变着花样走。

今日每一步偏踏到芍药上,明日要仔细绕开;今日顺这条花径走,明日特意绕个远路。

屋子好像一个花园。

或许是她真的长大了,这段路短了不少,十几步便踏完了。

一如八岁那年,她走到床前,又回过头。

三公子站在那里。

他也长大了,不是十三岁的半大少年了。

锦袍玉带,肩身宽阔,整个人似冷玉雕琢般矜贵,可望向自己的眉目,是暖的,是爱怜的。

眼泪毫无征兆,蓦地淌下面颊。

“杳杳?”

谢云章立在她三丈外,见她要哭,久违地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