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刘蒙原系葫芦庙里的门子,后头又被寻了罪充发到北疆,自然一无所有。这詹广虽也有些穷困,到底有些父母留下的产业,倒也娶妻生子,得了一儿一女。

只他们家原是寒素小门,一路舟车劳顿都要惊诧刘蒙的富贵。如今入了这宅子,那不说詹广之妻白氏,儿子詹端,女儿詹玉莲,就是詹广自己也有些战战兢兢,唯恐自己一身贫苦泥腿子的寒酸,玷辱了这宅子的气派。

刘蒙瞧着,却想起旧年的事,不免伸手拉住詹广的手,因叹道:“阿兄只管安坐就是。咱们虽说是表兄弟,自幼却是相熟的,常有帮衬。再说,我前头被寻罪充发了去,还是阿兄与我赡养了老母,又安置了内人,这等恩德,我若不报答,哪里还是个人?如今兄弟挣命挣出一条路来,寻阿兄过来,一则是照应安置,二来也是咱们兄弟齐心,相互帮衬扶持,日后好做事的道理。”

这般好言好语说了一通,詹家几人方略略安心了些。

唯独詹广听了这些话,不免勾起旧年的事,竟叹了一口气,比旁人松泛下来,只拉着刘蒙的手,将旧年刘母并其妻的一些个事,絮絮说了一通。

刘蒙细细听了。

他虽是个机敏有心计的,也是经过行伍血海的事,论到底,却还有些良心。这会子又说得是亲娘并发妻的事,两人且亡故了去,人死为大,他自然越发只往两人种种的好处想去,不过一盏茶的光景,便有些触动心肠,滚下泪来。

旁边几个人看着,也陪着叹息哭了一回,且不在话下。

及等刘蒙回转过来,他便命人收拾了席面,陪着用了饭,而后又亲自引他们到了早就收拾出来的院子。

那詹广一家见着里头院落,越发收拾得富贵精致,一应东西都是崭新光灿,哪里见过这情景,登时便似入了仙宫一般,只觉五光十色,纸醉金迷的,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晕乎乎跟着刘蒙逛了一圈,才稍稍定了定神。

刘蒙见着,伸手拍了拍,又叫来一行丫鬟仆役,各个都穿戴齐整,团团与詹广一家子行礼。

“这是与你们使唤的丫鬟小厮。”刘蒙一指里头四个丫头:“这是与嫂子使的,年纪大的能帮衬料理事,年轻的两个灵巧细致些。另外四个年轻些的,就是给侄女儿使的,日后出阁了,也权当她的陪嫁。另外的小厮,阿兄挑年长些的,也好做事,两个小的就跟趁着侄儿。”

詹广惊得差点跳起来,忙道:“我们哪里使唤得这许多人!”

“从前用不着,如今却要改了去,日后只怕人少不够使呢。”刘蒙一笑:“如今咱们家新兴的,这些个下头的人一时也挑不得十分齐整。正经那些人家,就是底下扫地的,也比这些多。”

说罢,他又指了指五六个粗使的婆子,略提了两句便罢,因与已经目不暇接迷迷瞪瞪的詹广一家道:“这舟车劳顿的额,只怕你们一家也乏得很。如今梳洗了,好生安歇去,旁的事咱们明儿再论也是不迟。”

那詹广一家就此安置下来。

且不论他们何等欢喜,又何等局促,只有一句俗话说得好: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

这刘蒙提点照应,凡百的事能应承的,都只有应承的,且请了积年的老人从旁指点。又有一杆子仆役赶热灶,殷切服侍。不出一个月的光景,这詹广一家便渐渐适应了。

偏这会子刘蒙为着结亲一件事,又有郑望春交代下来的各处关系走动等事,不免忙乱。那詹广夫妇倒还罢了,到底经历过的,又些许认得一些字,便着意帮衬。女儿詹玉兰才十三四岁,又养在深闺里,也不必说。

独有那詹端,已是十七八的年纪,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又有一起子仆役存心奉承,常有往外头走一走的。

起头还只是些热闹街巷等处,后头不知不觉,也不知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