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值夜的侍卫进去通报的间隙,李景肃满脑子胡思乱想。满月的光将宅院照得一片明亮,犹如铺上一层温柔的银霜,他却觉得那光线很冷很冷。

李景溪犹犹豫豫地问他:“肃哥,你今天好像真的喝多了……要不要先回去,改天再来见皇上?你看现在都这么晚了,郑燧也说皇上已经歇息了……”

李景肃自己也犹豫了。他喝多了,情绪起伏之间,又觉得自己深夜敲门的举动幼稚无聊,便想点头同意。然而侍卫在这时候回来,告诉他:“皇上请襄王和校尉进宫说话。”

景溪闻言满脸欣喜,贴上李景肃的耳朵小声说:“肃哥,皇上这个时候肯见你,一定是想跟你和好!你赶紧抓住机会啊!”

李景肃自己也有几分高兴,满心都是期待,大步跟上侍卫,走进了寂然无声的宵衣宫。只见院中灯火暗淡,两间厢房的门都紧紧关着,唯有正房的皇帝寝殿拉开了半扇门。侍卫上前通报,司徒曳轻柔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请襄王进来,劳烦李校尉宫外等候。”

景溪赶忙应了一声“臣遵旨”,冲李景肃挤了挤眼睛以示鼓励,跟着侍卫退到院门处,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等着。李景肃整了整衣衫,脱下靴子,起身进了寝殿,随手就要关门,司徒曳急切地阻止了。

“别关门!就这样开着。”

李景肃心里沉了一下,低声应了句“遵旨”,将房门依旧维持在半开的位置,这才转身看向司徒曳。

摇曳的烛火中,小皇帝穿着里衣,却用一件厚重的外袍裹住全身,正襟危坐,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落在李景肃身前的地板上,并未看向他。

人还是那个人,眉眼精致,气质清冷,我见犹怜,却让李景肃感觉隔了一层万丈深渊的天堑,再触摸不到、接近不了。

他苦笑。既然还是这个态度,勉强见面作甚?

司徒曳轻声问道:“深夜求见,有何要事?”

“臣李景肃,想念皇上、挂念皇上,因而求见。”

司徒曳一阵无语。他很想说这么多天过去,李襄王的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但他现在已经没心情开这种玩笑了。

“朕很好,襄王无需挂念。今日西征大军出发,军容整齐,兵强马壮,粮草充足,都是襄王和郑尚书的功劳,朕会记在心里。待到凯旋之日,一并赏赐。”

李景肃冷笑一声:“你觉得我是来讨赏的?”

“朕并不这样觉得,只是告知襄王一声。襄王的功劳,朕都会记得……”

“别这么跟我说话,曳儿!”李景肃忍不住打断,“你要是这样说话,根本用不着这个时间见我!你明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一直低垂着头的司徒曳咬紧了下唇,嘴唇微微颤抖。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让李景肃进来。明明已经深更半夜,他也确实已经睡下,只是尚未入眠。要打发不合礼数求见的李景肃,轻而易举。

可是他没有。他见了他。见了之后,却依然没办法好好跟他说话。

“……朕……与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景肃心痛如绞,双手死死掐着膝盖,尽量让语调听起来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是么?你我之间,就这样结束了?”

司徒曳别过脸去:“之前你不是第三番两次地说,如果朕不愿意,你就会放手。朕现在觉得,朕与你这样……实在不成体统。若你能够体谅,待到日后大周立国,朕仍可将你置于朝臣之首……”

李景肃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冷了。他呆呆地看着司徒曳,看着他优美的侧颜在灯火中忽明忽暗,看着他用曾经热情与自己拥吻、深情舔舐自己的唇舌吐出残忍决绝的话语,被酒精怂恿的头脑一片轰鸣。

下一刻,他已将司徒曳压倒在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