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肃笑着摇头:“阿岚那丫头,从小性子就野,不肯向男子示弱。即便出了状况不得不共乘一马、即便对方是男子,她也是绝不肯坐在前面、被人拥在怀里的。”

四人顿时面面相觑。景溪眉飞色舞,李景肃微微含笑。郑家父子先是默默脑补了一下方淮被也利岚拥在怀中的画面,额头冒了几滴汗,暗自庆幸还好没变成那种场面。

郑琨呵呵一笑化解脑补画面的尴尬:“倘若也利姑娘和怀兴彼此有意,那真是天大的好事。怀兴也三十出头了,一直未曾婚娶。老夫好歹被他称呼一声‘先生’,实在是暗地里为他着急。”

李景肃顺着话题道:“说起来,我也一直有些疑惑。方大人比我还要年长,难道一直不曾婚娶?还是另有隐情?”

“怀兴确实不曾婚娶,李襄王和也利定王都可放心。听说他从前曾有一个青梅竹马,彼此属意。可惜那女子家中嫌弃怀兴出身寒门,不肯将女儿下嫁,硬是拆散了二人,为女儿另外寻了一门门第相当的亲事。怀兴从此立志出人头地,想为天下寒门士人争一口气、谋一条出路。是以,独身至今。”

“原来如此……”

李景溪撇了撇嘴:“什么高门寒门的,我是弄不懂,也觉得你们很无聊。难道高门就全都是厉害的人,寒门就不可能出聪明人吗?两个人明明彼此喜欢,却因为这种原因被迫分开,这叫什么事嘛!”

李景肃没说话。他想起自己和司徒曳之间,何尝不是中原人所谓的“门不当户不对”?然而再看看什么都没想的景溪和被蒙在鼓里的郑琨,又不知以后景溪和郑燧的感情若能进展到寻求家族认同的时候,郑琨又会是什么反应。

郑邕在一旁投来担忧的目光,李景肃感同身受地与他对视了一眼。

被瞒得彻底的郑琨将这个话题引向自己想要的方向:“其实老夫也赞同李校尉的看法。门第高低,不应成为朝廷求才取士的唯一标准。虽说朝廷设有中正一职,负责品评士人和官员的品级,但这制度实行四十多年,早已腐败不堪,亟需改革。李襄王,你们两个北茹部族的加入,无论对于军力还是政务,都是不可或缺的新鲜血液啊。”

李景肃一下便听出了郑琨的弦外之音,冷淡地笑了笑。郑琨无非是想安抚自己,避免自己与司徒曳决裂这种最糟糕的情况出现。要不是考虑到景溪和郑邕在场、顾念长辈的面子,他真想问他你既然都给他安排嫔妃的候选人了,还在乎我李景肃的感受、在乎我们北茹两部的去留么?

然而现在,是司徒曳自己不要他的,他质问郑琨也没用。

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沉声道:“我们两部是真心归入中原,意图与中原人携手并肩,开创一片崭新的天地。与我李景肃的个人情感,毫无关系。”

郑琨不动声色,敬了李景肃一杯酒。李景肃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难受,颇有借酒浇愁之意,便不再约束自己。几人你来我往,既有真心喜欢喝酒的李景溪助兴,也有郑琨有意的安抚恭维,散席时李景肃已经带了六七分醉意。

他平常是很少喝到这种程度的,即便是跟撒罕纵情畅饮。一方面是他酒量极好,也利撒罕喝不过他,另一方面也是他很少放纵自己。天大的愁苦,喝酒并不能解决问题。

但今晚不一样。想到司徒曳决绝的脸庞,想到此时此刻他就在距离自己几进院落的地方,却连见一面都见不到、说句话都得不到正眼相对,他心里就堵得难受。

白天的出征践行,他从头到尾没跟他单独说过一句话,倒与一直跟在身侧的司徒宪不时交谈,甚至还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他冷眼旁观,总觉得司徒宪温和体贴的神情举止像是某种伪装。这男人的居心叵测,司徒曳竟似一点都看不出,毫无保留地给予信任!

他实在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