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有十一二个人挤进了病房,纷纷围在床前问寒问暖地“关怀”他们的上司,听他们之间的互相称谓,这些人有一大半是公司中层阶级的组长室长。一个组长级的男人从包里掏出一张抹着金粉的卡片,双手递给霍应,说道:“霍总,根据往年的惯例,霍家名下的两个数码公司都会在中秋节举办联合欢庆会。今年的欢庆会事宜,我们已经初步拟定好了,这是邀请函和节目单的样单。您看看哪里还需要修改?”

霍应翻开后一目十行地看了两眼:“我受伤了,于是你们就想低调办?我告诉你,今年非但不能低调,而且我们公司的中秋欢庆会一定要比往年更加声势浩大,你们加倍地进行宣传,扩大影响力。邀请的外界人士也要更加多一些。”他顿了顿又说:“我还是会像往年一样去参加欢庆会的,仍然会在现场表演一个节目。”那个男人得到了真正想要问的答案,低头哈腰地连连称是。周围一片称赞霍应重视普通员工的声音。

我抬头望了望霍应在床尾那里高翘的石膏脚,心里七上八下的。霍应作为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除了致辞发言之外,还会在这个场合亲自表演一个节目。去年的中秋他选择表演魔术,让我帮他做道具,我一口就答应了,因为一个魔术只需要粘贴制作四张假纸牌。后来我发现我高估了霍应的能力,我前前后后给他粘了三百多张纸牌。我趴在桌子上,继续给剪好的纸牌抹浆糊,近乎绝望地看着霍应又一次潇洒地撕掉了手里的那张纸牌,然后把碎屑夹在一起:“咦?怎么没有还原出纸牌来?你是不是粘错了?”

我小声说:“是你撕错了,你撕掉的那张才是我粘好的……”

“不会吧。”他赶紧翻开他的笔记本,“我的顺序肯定没有做错。笔记上也是这么写的。是你把纸牌放错了。”

我没有说话。我站起来拿了一张新的道具纸牌掺进普通的牌里,当着他的面切了两下,他抽出一张纸牌来,我把那张纸牌对折两下撕成四瓣,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下碎片,然后用手指缓缓捋过,复原出了那张纸牌。霍应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的手。我只是旁观他的表演,已经在他的天天彩排中学会了这个魔术,霍应怎么还是学不会不知道该撕哪张纸牌、露哪张纸牌啊?!

我说:“实在不行的话,你可以表演些别的东西。比如穿上流氓兔的套装,表演一段动画场景之类的,我觉得最近这个很流行。重点让员工们感受到你爱护大家的心意。”

他摸摸下巴:“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我那是第一次听到他对我的观点持有欣赏的态度。他继续说:“我明天就去订做两套流氓兔的套装,你我各穿一套!”

我穿着流氓兔的套装,在中秋欢庆会上很成功地完成了那个魔术,我用心地做了准备,即便穿了厚厚的毛绒套装也精确地控制着纸牌,还添加了两个新的小花样,结束的时候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我躲入场景屏后看着霍应穿着那套一模一样的套装走了出去,摘掉了头套,接受主持人的问话与员工们有说有笑地互动。我在场景屏后面摘下头套,抱着兔子头坐了一个晚上,一直等到欢庆会结束。他到场景屏后面来找我,拿着一盒子从宴席上收拢的饭菜。我抹抹眼泪,他说:“你好端端的哭什么?”

我摇摇头:“我没别的意思。这里热闹。原来过节可以这样热闹高兴,难怪大家都喜欢节日。要是……要是我也像他们一样有份工作,中秋节能这样热闹一下就好。”

他把饭菜盒子递给我,我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个塑料的叉子。我坐在地上挑里面的虾仁和扇贝吃。他冷笑道:“终于说实话了,原来你心里一直都在恨我。”

我被他的话惊得差点把叉子掉了:“我没有……”

“你有!你恨我从来没有给过你正常的生活。你觉得跟我在一起过得不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