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寸骨骼都像是被水渗透,识海里最后一些零碎的画面也至此褪色消散,只留下空茫一片。

力量从天而降,与他相拥,那样凶猛,那样阴冷。

――“这本是好事,可惜偏偏多了一个你。若那张衍不肯与窈儿喜结连理,思来想去,也不想便宜了旁人,那便教他死了吧。也好让秦墨白的门人也尝尝,尝尝这等有口难言的苦楚与煎熬。”

――“齐云天啊齐云天,这就是你机关算尽的报应。几百年前,教你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不过如今,你还是败在了我的手上。”

――“那杯酒……呵,好!好啊!就算没能毁了你……但毁了你心尖上的徒弟,也是划算!齐云天,你坏我道行,于是自己门下也道途尽毁!这就是你的报应!”

――“齐真人何必把姿态摆得如此清高?您在溟沧翻云覆雨多年,难道不曾利用过人心吗?说到底,我们都是同类,论起阴谋诡计,谁也不比谁高贵。”

旧日的对手又回来找他了,带着满是血色的往事,和数不清的刀光剑影。齐云天却放任自己往深处沉去,黑暗中响起古老而漫长的叹息。

周雍看不清那片澎湃的沧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那些被齐云天唤来的无名真水一瞬间被赋予了无与伦比的力量,像是有什么穷凶极恶之物在狂浪中苏醒,怒吼着扑咬而来。

他用力一拎鬼女魃的后颈,提着它连连后撤,身后那些浪潮发疯似地追赶着他。

“当真是洪水猛兽啊。”周雍猛地转身,手臂一挥,“毕月乌”凌空扫开一片弯月般的寒光,却也挡不住那些浪潮。身下的鬼女魃发出刺耳的嘶吼,吼声将扑涌在最前方的大浪震开,隔绝出一道球形壁障。

周雍的目光渐渐沉肃下来。从齐云天以血生水开始,局面就已经开始脱离他的掌控。一股浩然威力笼罩了他苦心炼化的“太初之地”,本该不被允许存在于此世的“水”不断泛滥,那力量早已超出了洞天真人应有的极限。

哪怕他乃是《太初见气玄说》所化的非人之物,此刻也不敢轻易接触那水浪。

“放着好好的人不做,非要把自己变成这个鬼样子!”周雍骂骂咧咧地驾着鬼女魃寻找新的落脚点,水浪在不断蚕食着他的领域,不给他丝毫回防的余地。

他早该想到的,齐云天从来都是个亡命之徒。这个人所有的温文尔雅,端方有度全是假象,那副沉稳从容的皮囊下,分明装着一只磨牙吮血的兽。这只兽一直被重重枷锁百般束缚着,被迫收敛爪牙,拒饮鲜血,于牢笼中长久沉睡,然而它毕竟饿了太久,一朝醒来,将是变本加厉的凶狠与残暴。

这个人过去为了溟沧的全部隐忍,都会成为今日一战的孤注一掷。

鬼女魃在一座大殿横脊上稳稳落下,仰头咆哮,隔出一片空旷的天地。周雍看着那如游龙般肆意而来的大水,不过斟酌片刻便有了决断。

他抬手探入身后璀璨的星云,自又一颗命星中生生拽出一把金粉似的星砂。那星砂看起来数量极少,不过一手可握,偏偏光华奇异,竟从指缝间接二连三漏出道道金芒。他眼见着水浪咄咄相逼而来,冷笑出声,大袖一扫,将那把星砂尽数洒出。

无边黑暗似被一只金光烈烈的利爪撕开,撕出一片星河云汉,光耀大千。

那星河自极远处横贯而来,所向披靡,撞上仡仡魔相竟不见受阻,反是生生斩下魔相一角一爪,又继续漫向远方。

张衍掸袖震去手臂上的鲜血,看着那横亘在自己与周幼楚面前的星河,神色愈发冷沉。他修得《明道参神契》多年,还是第一次被外物伤及魔相。那星河煞是厉害,纵使魔相之躯再如何强横,只要沾染上其间一点,便有丝丝缕缕的金光演化开来,开始吞噬道体的法力与气机。

“神霄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