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身之道,而不是超尘拔俗之道,亦非贫道所求。”

一语言罢,他同样是将酒水倾倒入江,连目光也不曾动容半分。

“说得好!如此说来,道友是中意我这‘无情’了。”月下客拊掌连连。

“道友方才说,这一杯酒中装的乃是天地日月,是以无情。”齐云天从张衍手中接过最后一杯,极为专注地把玩着那雕文细腻的金樽,“只是天地本无所谓有情无情,道友一心欲效仿天地求道,以求无我之境,便似饥者求食,贫者求财,非人之物欲纵情声色以求与常人无异。说到底,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你说是吧,周雍兄。”

齐云天话音未落,雪亮的剑光已然乍起,铺天盖地俱是剑意如霜。张衍并指如刃,数不尽的化剑剑意顿时交汇成一束,眨眼间已是直直钉入月下客的胸口。

老人却在那一瞬间露出诡异乃至狰狞的笑意,他的身体爆开,嫣红的海棠花瓣取代了溅开的鲜血四溢而出。

山中叟与江上翁在同时消失不见,而他们脚下的那道江河却忽然发疯似地奔涌起来,流淌的尽是金黄而赤红的熔岩,连带着周围巍巍山岭也被点燃。它们如同棋子般,被不知名的伟力推移挪位,化出一片围困之地。有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在失控,整片月明如洗的天穹开始皲裂,昭示着整片地界就要支离破碎。

齐云天抬手将张衍拦在自己身后,望着四面天翻地覆的变化仍是不动如山。他将手中那竟还未消散的金樽向着天边的星河掷去――那星河本该是不可抵达之地,金樽脱手后却仿佛撞壁,在他们不远处溅起无数斑驳细碎的微光。

“月明则星稀,周雍兄该把自己藏得更好些才是。”齐云天看着那片开始扭曲的璨璨星河,笑意冷然。

第594章

布满裂纹的穹宇中,九颗大星次第亮起,光芒耀目,整片小界随之轰然崩塌,山岳摧坍,狂浪迭起,笑声压过天地。

张衍刚要按下齐云天拦在自己面前的手,便觉得有某种古老而狰狞的力量在步步而来。

四面八方所见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一寸寸的颜色剥落后,仿佛阴阳混沌乍分,万物未成,满目尽是空茫晦涩的玄冥景象。无所谓天与地,无所谓明与暗,更无所谓来路与尽头,这才是这片困住他们的小界的本来面目。

四周极尽虚无,却又并非真的空无一物――无数巨大的殿宇与楼阁在这片虚妄的空间里载浮载沉,它们空有富丽堂皇的躯壳,却俱是白石雕刻,不带一点颜色,像是空洞的塑像倾倒得乱七八糟,无声地浮兀在浑沉的黑海里。那些亭台楼阁有的相去甚远,有的又在浮沉中麻木地相撞,而后,那些被撞断的飞桥或是折断的圆柱又会继续没有生气地缓慢游移,一如死去的白骨。

张衍低头看了眼他与齐云天脚下那片半残的台阶,其实并非他们站在这片台阶上,而是这片台阶恰好自他们脚下经过。自始至终他们都立于一片虚无之中,从来没有落到实处。

那种一刀落空的感觉又来了,这一次还要变本加厉,无妄无端。

齐云天自始至终都拦在张衍面前,神容冷定地观望着一切变幻。他抬头望向笑声传来的地方――那是一座斜倒着的巍巍宫宇,一角飞檐末梢如钩,有人半躺于其上,衣袍上星云熠熠。

“齐老弟啊齐老弟,你可还是和从前一般不解风情。”周雍笑意风流,遥遥举杯,一手把玩着一枝艳色正浓的海棠,“你我兄弟一场,竟连这最后一杯酒都不肯喝吗?”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漫不经心地将金樽掷开。

齐云天静静一笑:“周雍兄以酒向我问道,可惜都非我所愿。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

周雍懒懒地偏头看着他,仿佛醉意醺然:“是么?那真是可惜了我一番良苦用心,我可原想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