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翁当先有些不耐,连连拍着石台:“小子,你行是不行!速速尝了,给我个痛快答案!”
“我兄弟三人这酒俱是绝世佳酿,又不是什么鸩毒金屑,道友这般推三阻四,却是为何?”山中叟也是面露不悦之色,语气陡然一沉。
张衍听得那些催促,仍是不紧不慢,微微一笑:“三位道友莫怪,非是贫道优柔寡断,只是实在不知该先喝哪一杯。”
“这是为何?”山中叟好奇地向前倾了倾身子。
“诚如三位道友所说,这三杯酒俱是不俗,皆非凡品,所以才大意不得。”张衍笑了笑,手指点过面前那盏瓷杯,“譬如,若是贫道先行饮下这杯‘大梦’,则便会就此醉倒百年,享梦里极乐一场,待得醒来之时,只怕已是不再记得剩下那两杯美酒,那自然会以为‘大梦’最佳。”
江上翁闻言更气:“小子休得强词夺理!”
山中叟连连点头:“道友此言在理,确实不可先饮此杯。”
张衍转而把玩了一番飞鸟衔着的玉杯:“而道友这杯‘舍得’,亦是教人犯难。贫道若先饮此酒,便会缺了得失之心,弃了这场比试,同样给不了一个完满答案。”
山中叟一噎,江上翁拍着膝盖大笑起来:“说得好,说得好!”
“至于剩下这杯‘无情’……”张衍看向似乎一直不如何表态的月下客,“那便更不可先饮了。”
“哦?”月下客眯起眼,“我这酒可不会醉人,更不会教你弃了这比试。”
张衍迎上那目光:“诚然如此。只是饮下此酒,心中无情,再饮其它,恐怕便会觉得如饮清水,再无滋味,莫说是酒,余下的酸甜苦辣,也都是一般。”他向着三人打了个稽首,“是以今夜,虽有三杯酒在前,实则贫道能饮的,也不过一杯罢了。”
月下客反是大笑出声,震得一旁花枝摇颤,海棠纷坠:“不错,不错,正是如此!你既也知道,喝了谁的酒,便算是谁赢了,那便放手去选就是。总不至于……你连饮一杯酒的胆子也没有吧?”
他的目光忽然越过张衍肩膀,落在一直沉默的青衣修士身上:“你若不喝,就让同你一路的这位道友代饮也不是不可。”
满江月色,耿耿星河间,齐云天一言不发地立于水上。此刻他闻得有人将话头转向自己,终于将目光自远处收回,含笑望来:“多谢道友好意,可惜贫道不胜酒力,这等推杯换盏之事素来都是劳玄元道友帮忙出面。”
月下客登时脸色一冷:“青泽道友此言,倒是把我兄弟三人的酒当成了什么?那些不入流的俗物吗?”
“贫道不敢。”齐云天抬手按在张衍手臂上,示意他暂且无需开口,自己缓缓上前几步,当先端起盛有“大梦”的瓷杯,“三位道友看似比酒,实则论道,其间意趣,自然非是凡夫俗子可比。似这‘大梦’,一饮醉百年,梦里千般愿,便求的乃是恣意逍遥之道,纵使不得长生,亦有一段凡人难及的快活光景。”他看向江上翁,“可惜世间大梦,终有醒时,贪图一时逍遥,非是贫道所求之道,是以这一杯,不喝也罢。”
说着,他将手中那青瓷杯盏一倾,任凭琥珀色的酒水落入江中,一派目下无尘。
江上翁气得吹胡子瞪眼,竟是连自己的白鲤也不肯要了,骂骂咧咧地便要跳起来与他理论,却被山中叟拉住。
“青泽道友如此孤高自许,词锋犀利,却还请品评一二我这‘舍得’。”山中叟沉着一张脸,显然也按捺着脾气。
齐云天复又自飞鸟间取过那一盏玉杯,轻声一笑:“道友此酒名为‘舍得’,愿从未有得,便可不曾又失,虽是舍得,其实有舍无得。只是道之一途,岂可不争?岂可不得?只因畏惧错踏一步,招来万劫不复之灾,便要舍了万千机缘,固步自封,此实乃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