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着烈火烹油一般浓烈的爱恨,其实并不大明白何以长辈会看得如此轻描淡写。如今自己一步步走来,得而复失,失而复得,辗转其中,方知那些悲喜于大势面前,确实来得微不足道,不过蚍蜉撼树尔。溟沧百代之后,这玄水真宫的主人不知会换过多少,又岂会有只言片语落笔记下这里一段情谊的分毫?

“是有这么一段旧事,这个她倒不曾骗你。”齐云天笑了笑,温言开口。

“那您对渡真殿主……”关瀛岳急急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既这么说,你便这么听吧。”齐云天仍是淡然的模样,不悲不喜,“好了,这些日子你就在玄水真宫好生守着你周师弟,为师便回天枢殿去了。”

“不是的!”关瀛岳却有些急了,顾不上失礼地反驳了他,“恩师,明明不是这样的!”

齐云天对上他通红的双眼。

关瀛岳齿关颤抖着,鼓起莫大的勇气开口:“弟子看见了,弟子在天一殿中看见了……”他哽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您藏起来的姻缘红笺上,明明是渡真殿主的名字。您其实,其实……”

“都是些不打紧的旧物,看过便看过了。”齐云天抬头望着一天皎皎月色,“好好休息吧,莫想太多。”

关瀛岳还想再说些什么,而那个青色的身影依旧毋庸置疑地离去。

一路离开玄水真宫,看着满目沧海汪洋,一时间倒也不知该去往何处。

齐云天握着那卷画缓步踏浪而行,觉得胸膛里难得有几分空荡,停停走走,一时落寞。

然后他看见了立于月下的张衍。

张衍不知是何时来的,仿佛已在这里等了些时候,飞扬的玄袍上落着些流霜。他看着这样寂静的张衍,对方也同样看着茫茫然的他。

“周师侄可还好么?”张衍见了他,主动上前几步。

“都好,还要多谢丹鼎院的伤药。”齐云天回转过神,端然一笑,“渡真殿那厢已是料理妥当了么?”

“一点小事,只是他们不敢轻易做主,需得我用印罢了。”张衍随口道,“我处置事务,还是想再陪陪你,便过来了。”

他说得寻常,齐云天听着,也只觉得熟悉。

“那就一起走走吧。”他说。

张衍听不出他的话中藏着的情绪,但一时间也不多问,齐云天若想四处走走,他自然会陪着他去想去的地方。

他们走在昏黑澎湃的大海上,巨大苍白的月轮陪伴在身旁,他们彼此沉默时能听见海风呼啸来去,像是耳边飞过振翅的海鸟。

“看看这个吧。”走了很久,齐云天突然将手中的画卷递予身边的张衍。

张衍随手接过:“这是什么?”

“瀛岳自周佩那里翻出来的东西,那个女人说的秘密,或许便是这个了。”齐云天望向极远处,神色一肃。

张衍挑了挑眉,将画卷展开,但见画上是一俊逸少年,做道人打扮,神容端正,不苟言笑,依稀可见大派威严。角落处落有一行小字――于西河派初见周真人,感拔擢之恩,以拙笔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