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霍然抬头――那一瞬间,那样短暂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面前有一个青色的背影端然跪着,迎接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语――何其相似的一幕,许多年前,齐云天就是这般跪在上极殿前领受了孤身赴会的法旨。

心头莫名一酸,但随即便化作决然的骄傲。他听见自己的答案回响在上极殿内,掷地有声:“哪怕环首皆敌,弟子也敢以一剑当之!”

“好。”秦掌门赞许一声,“张衍,自今日始,你那徒儿魏子宏便是瑶阴派掌门,你则为瑶阴派太上长老,领一门之众,前去斗剑法会!”

张衍只觉心头一震,先前的种种猜测皆化作一句果然如此。他毫不犹豫地上前,躬身一礼:“弟子领命!”

秦掌门久久地望着他,最后只轻声道:“你这个样子,和云天那个孩子真是像,可又真是不一样。”

张衍听得那个名字,想起的是那一幕幕支离破碎的回忆里那些惨淡与无望,他笑了笑,笑意却凉在眼底:“自然不一样。弟子此行乃是另起炉灶,借其他宗门之名赴会,无论结果如何,也不会干系溟沧声誉,而大师兄当年,背负却是溟沧万载道统威严,稍有不慎,便会成为辱没山门的罪人;弟子此行,得蒙掌门庇佑,可招揽羽翼,冠以瑶阴弟子之名一同前往,而大师兄当年,却是真真正正孤身赴会,无人相随,无人相助。”他顿了顿,手指微微收紧些许,“弟子赴那斗剑法会,乃是一己之愿更添掌门成全,而大师兄当年去那十六派斗剑,却是因为无从选择。”

他将那话语一一吐露干净,胸臆里随之一空,只觉得一些积压已久的情绪到底还是露出了马脚。他本不应该如此失态的,他本不该是这样沉不住气的人。

可是真的无法释怀,如今自己的机遇于当年的那个人而言,却是此生煎熬的开始。

如何能置若罔闻?如何能就此罢休?

秦掌门竟也不恼,更无怪罪他的意思,目光剔透而清淡:“看来你在中柱洲见到了一些人,听说了一些事。你是想说,当年是溟沧舍弃了云天吗?”

张衍也不欲掩饰:“不错,弟子在中柱洲确与那凶人有过一面之缘。那位晏真人为了门下弟子舍弃了大师兄,而掌门真人又为了溟沧派舍弃了大师兄,如此看来,每一次被舍弃的竟都是大师兄。弟子今日自知已犯大不敬之罪,但仍想问上一句,于二位真人而言,悉心抚养的后辈是否真的只是一枚有用则已,无用则弃的棋子?”

这样过分尖锐的问句划破寂静,直刺那些灰蒙的过往。秦墨白端详这个这个黑衣凛然敢于质问自己的年轻人。原来那份沉稳持重背后,也藏着会为某个人喷薄的情绪。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秦掌门轻叹一声。

张衍一噎,不意等到了这么一句。

秦墨白认真打量着他,没有愠色,也非讥讽,只有些说不出的感慨:“你今日肯为云天来问上这么一句,却只望你来日也能记得曾以如此真心待他。”

张衍对上秦掌门的目光,那一刻只觉得透过那目光看见了那个挺拔伟岸的影子,他们都在以一样的口吻叙说着某个难以抗拒的事实。

――“你现在喜欢他,大约是觉得他对你是无人能及的好。可是,张衍啊张衍,你可曾想过,他不光是你的大师兄,还是下一任溟沧执掌。他眼下待你虽好,但或许时日渐远,事随时迁,他心中装的便不再只是你,还有整个溟沧山门。他从前的以你为先,就会变成了以大局为重。到那个时候,你仍喜欢他吗?”

第209章

中柱洲,楚恨崖。

孤峰顶上那棵老松年岁已不可考,明明一层树皮已是枯朽得不成样子,哪怕只碰上一下也簌簌地落下灰来,却又偏偏千载长青,针叶繁密,苍老却又嚣张。在吕钧阳的记忆里,自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