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铁的单身女士是他们的最爱。他们的外表看不出任何不妥,蹲在花坛边抽烟,或站在大门口,装作与人闲聊的模样,实则余光像探照灯一样,扫射着过路每一只潜在的肥羊。

陈柔不知道自己下车、进银行再到取钱,连同按压信封的动作,全程被银行绿化带停车处的两个男人尽收眼底,二人在袅袅烟雾中飞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个子稍高的跨上摩托,开始发动,另一个精瘦的男人则慢悠悠朝陈柔走去。

如果陈柔曾被飞车党抢过,摩托声的噪音会让她心生警惕;如果她没有对行贿一事感到羞耻,连带着来银行取钱也没对陈碧云说起,陈碧云肯定会叫胖子陪她一起,或提醒她小心点。如果,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陈柔把布包紧紧抱在胸前,若非夏天衣服单薄,她真想找个地方把包包塞进衣服里。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微风吹过,轻轻拂起她的碎发,她忍不住笑了下,她不禁想,今天天气真好,是个好兆头,她觉得自己似乎不用这么紧张,手臂渐渐放松了些。

鼻尖传来男人烟汗混杂的体味,她往旁边避了下。

下一秒,怀中的布包被一股迅猛的力量拽离,瘦小的黑衣男人几乎只用了半秒甚至更短的时间,抢到东西拔腿就跑。这时同伙的车也停在了三米远的地方,从开抢到上车,两个抢劫犯配合默契,只花了两秒不到。

陈柔被抢的那一瞬,她的大脑其实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大脑与身体的连接需要时间反应,因此有那么一秒钟,她处于意识明确但身体全然僵硬的状态。

当这种状态解除,男人已爬上摩托车,隆隆的轰鸣声仿佛是

歹徒放肆的嘲笑。

眼泪与冷汗齐齐流下,陈柔语无伦次地大喊:“抓小偷!抢劫!有人抢劫!我的钱!”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有些字眼,是无意识地从嗓子眼蹦出来的,无需经过思考,就像濒死的野兽发出的哀鸣,那哀鸣无助于脱困,只是身体为了抒发痛苦的一种单纯的条件反射。

她泪眼模糊,竭尽全力奔跑着,眼睛死死盯着摩托车,至于是不是撞了人,前面是不是有车,她全然不管。

那摩托车过了马路,拐进一条小巷,看不见了,她也跟着追过去。几辆车被迫急刹,脾气火爆的司机降下车窗,对着陈柔的背影破口大骂:“颠婆!找死不要连累我啊!不讲公德!”

一名了解情况的路人帮忙解释了句:“她包被飞车党抢了。”

“她包被抢了关我屁事!又不是我抢的!大马路上乱闯,真当自己九条命啊!她不要命我还要啊!”司机翻白眼。

她被路牙绊倒,额头重重磕在翘边的石砖上,鲜血流进眼睛,视野一片鲜红,她顾不得擦拭,也感觉不到痛,继续绝望地追赶着。

到最后,她的感官和思维完全丧失了,只是机械地移动着,喉头干渴欲呕,不断发出剧烈的喘息。

就这样,陈柔一刻不停地狂奔了近十分钟,直到追无可追,终于力竭地跪倒在地,她剧烈地咳着,呕出一滩秽物,混杂着血丝。

摩托车没了,包没了,钱没了,什么都没了……入目只有挤挤挨挨的陈旧民宅,许多条向四面八方延伸的小路,和头顶一方蓝得令人心碎的天空。

她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派出所,做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