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身风尘气味,穷尽长江黄河之水也去不净。
被逼着吸食了过多的玉硝粉,从十七岁后便不再长个子,身形瘦弱如少年。武功被废,筋脉尽断,力道比成年女子还不如。走路扭腰摆臀,站姿妖娆,作态成媚,自己也觉得恶心。
这样非男非女、下贱的人,如今也要爬上严飒的床,上天真是开了严飒好大一个玩笑,等了十二年,却等到一个残花败柳。
穆停尘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咬住握拳的虎口,慢慢地屈膝委地,他低低地笑着,眼泪从眼角不停流出,婉蜒在颊畔。
穆停尘不知道,帘外除了顾旭黎,还有另外一个人。
看着他眼中的羡慕,听着他哀伤落泪、自嘲而笑,那人摔开了帘帷,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他。
「他们若让你痛苦,我便一一杀了。」
「杀人?你能杀多少人?你能杀了所有肏过我的人吗?」穆停尘吸口气,不让泪水模糊他的声音,「严飒,你放了我,你让我死吧。」
「我不放。」那人的气息伏在他后颈,如此炽热执着,「你信我,我会的,我会杀尽那些人。」
「那你先杀了我吧,即便那些人都死了,我也活着,我记着。」穆停尘压抑的低咆,「你就算能杀尽天下人,也杀不了我十二年的皮肉生活。」
「忘了罢,我求你,求你忘记。」额头抵着他背脊,那人仿佛也很痛,痛得只能咬紧牙,从齿缝中对他祈求。
「怎么忘?」穆停尘嘲讽的问,「你就在我面前,不断提醒我,提醒我不能死,我为什么不能死?我又为什么要死呢?严飒,是你,你令我最痛苦!」
此话一出,两人仿佛再无话可说,只剩彼此的喘息,刺痛彼此的胸腔。
感受到身后的男人像是瞬间被抽光了气力,连拥抱他的手臂都无法支撑住,慢慢松开他,然后,代替他温暖胸膛环绕住自己后背的,是黑得发紫的貂皮大氅。
「天冷,不要着凉。」
男人失魂落魄的低语,在他的缄默中,难堪地离开。
穆停尘拢紧皮氅,大氅很温暖,但他却觉得冷,冷到骨头底。
辇车很宽敞,车厢环环相连,从那刻起,穆停尘便没再见过严飒。吃药时,他大嫂会来监督,吃饭时,小虎会来陪伴。
穆停尘常对着那一桌看似简单、实则不知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可办成的膳食,愣愣的发呆。
他知道严飒腰缠万贯,但他没想到,严飒竟能在这长途跋涉的旅程中,专为他胃口置办餐点,怕他腻味,处处想方设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