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夜里冷,他的卧房布满皮草,白虎皮为地毯,狮棕毛当脚垫,豹裘铺椅毡,被盖内为山绵羊毛填充,榻底是一色白的软兔毛。

怕他白天热,他活动的小厅顶盖每半时辰便有侍卫翻上洒水,小厅四角搁着冰块,化了即添新,酸梅汤、杏仁汤,不时呈上各种消暑甜点。

皇帝对他五哥极宠之时,也未曾如此。

严飒几乎是「溺爱」着他,他刻意衣衫不整、四处溜达,所有侍从仆婢皆垂眉低目、毕恭毕敬。穆停尘知道,就算他脱光,也没人敢抬头,更无人敢责难。

那日,他说:「我想饮酒。」

吴小虎乍听一惊,「六少,你说这话……」

「你紧张什么,我又没有偷酒喝,他敢对我侄子怎样?我是光明正大的说想喝酒,难道,我连一点点酒都不能喝吗?」

「可是,六少,你脾胃好不容易才养好一点,喝酒真的很不妥当。」

穆停尘重重一叹,整个人无精打采,「是是,我知道,我不能喝,哪怕一点点都不能,这样成了吧?」

那一脸沮丧落入那人的眼中,暗处中,那人也不禁蹙眉,无奈而伤神。

隔两日,吴小虎端了一盘荔枝,屁颠屁颠的剥皮送到穆停尘面前。

「尝尝吧,六少。」

睨了眼小虎献宝似的表情,穆停尘拈了一粒,咬住,顿时表情一变,饱含水分的果肉汁液,甜腻中透出一股爽味,渗至牙床,产生一股麻醉的舒畅感。

「这荔枝可是粤人一绝,快结果时用高梁酒喂养,摘落后更以高梁酒洗过,绝不沾一点清水,故此酒香透入果肉中,又甜又爽味。」

吴小虎说的口沫横飞,穆停尘嚼了嚼,咽下,懒懒地说:「粤人?一会儿闽南虫、一会儿汉中菜、一会儿浙江篿,你该不会是在唬我吧?」

「是真的!」吴小虎信誓旦旦。

「我不信。」穆停尘一脸怀疑,「这会,我们可正前往西疆,离那些地方隔着千山万水,你就别吹牛皮了。」

吴小虎毫无心机,三两下便被激的跳起来。

「那是因为有大哥身边的十二禁卫不分日夜采办才成事的!」

话匣子一开,吴小虎不禁连连叹气。

「十二禁卫从没这么忙碌过,比较轻松的工作还是买冰呢!大哥根本是不计代价,简直挥金如土,这些我只听师父提过的奇珍异果,全靠他们日夜南北奔波、四处购置。」

吴小虎感慨完,抬头对上穆停尘默然沉静的眼,才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第九章

有只手狠狠掐住他的心,穆停尘按住心口,他很痛,感动到痛,但他不值,他知道自己不值,却强烈思念起那人,冷俊的眉眼、压抑愤怒的表情。

那人仿佛从空气中消失,穆停尘失落不已,夜里蜷缩在被中,被窝温暖,但他却冷,他忍着、他骗自己不在乎,不去问那人的事,不去打探。

直到此刻,他握住了他的手,才知道,自己有多想他。

「我醒了,你就要逃走吗?」穆停尘开口,嗓音犹带初醒的沙哑。

「逃的不是我,是你。」幽暗中,严飒的每个字听起来格外冷寂。

「我就被你囚困在这里,还能逃去哪里?」

「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你一心求死。」

「是啊,你怕我去死。我死了,你该有多内疚。」穆停尘自嘲地笑了笑,「严飒,我不用你好茶好饭供养着,你犯不着结草衔环来报答。」

「我说过,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

严飒反手,握住他五指,静定地说:「我想嫁给你。」

「你说什么?」穆停尘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