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巷里的屋子极有限,拢共大大小小近二十户,且是汴京城中有名的“老破小”,但偏偏这儿地段极好,不仅紧靠国子监,转出去几步便到兴国寺、尚书台,再往前走便是御街、东华门。

不仅家中孩子就学极其便利,家中郎君若是仕宦官吏,上朝听政、衙门当值再不必匆匆忙忙,此处几乎能挑战全汴京城最短通勤距离,天大亮再起床,愉快地洗洗脸和胡子,夹个羊肉胡饼,慢腾腾边走边吃,腿着便能去了。

是以,此处的屋子,一旦有户主愿脱手,即便要价极高,也能今日挂牌明日卖出,吃香得紧。

这么想想,姚爷爷当年倒是极有眼光了,虽说至今还欠着一屁股债,可架不住买得早。前些日子姚如意再去房务店打听赁房时,房务店的中人便叫她趁早歇了吧,国子监左近的宅子那价码近年又往上窜了一截,便是巴掌大的院子都得要两三千贯,想赁也赁不着。

先前,姚如意即便自己险些被毒死都没敢想官家能这般大方,竟然将这样寸土寸金的宅子白送给她。

而且听林闻安的口气,那轻飘飘的,官家许他挑,他还挺不客气的,像在地里挑萝卜似的,还专拣水灵肥嫩个大的掐!

姚如意被天上掉下来的宅子砸得恍惚,手里捧着那串黄铜钥匙都觉着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云朵上,很不真实。

她上辈子刮刮乐都只中过一回二十块钱啊。

如今起码得有两千贯砸下来了。原来吃毒菌子时梦见天上下金雨,竟也是一种预兆不成?

初一是个大晴天,竟比年前还热了不少。

姚如意今儿梳的双环髻,鬓边各簪一支米珠流苏簪,尾端缀了两只绒球,外系着小斗篷,缎面上绣了憨态可掬的胖兔捣药的纹样,斗篷缘边镶了一圈蓬松柔软的兔毛,里头是桃粉色窄袖长褙子,腰上系着百褶夹棉襦裙。

跟在林闻安身后往那宅子走去时,她步履雀跃得头上的绒球都在晃,心里还怦怦跳呢!

不过,她已从起先的狂喜中过渡到了忧心臆想,虽还在开心,心里却又担忧官家会不会后悔,毕竟他在书里可是五两银饼做御膳与折价典卖赠田地的官家啊!他吃烤鸭都要用沈记贵宾卡打折呢!两千贯的宅子,他真舍得么?

穿过巷子时,姚如意紧赶两步拽住林闻安的袖子,那人转过半边身子,她便再扯了扯他袖子,示意他那颗长得太高的脑袋过来一下。

林闻安便微微弯了腰,低下头。

姚如意把人拉下来,便踮脚附耳道:“二叔,你是怎么和官家说的呀?他怎会突然这么大方,不太对劲呢。我方才细想,莫不是你许了他什么?回头不会冒出什么名目来,叫咱们把银钱补上吧??”

毕竟只给了钥匙,没给房契呢!姚如意竟警醒了起来。

林闻安盯着她发髻上簪的两只圆乎乎的兔毛绒球,毛尖染了绯色,正随着她说话而轻微晃动着,等她说完,他才慢慢收回了目光:“放心,官家虽生性较为节俭,但他金口玉言,不至于出尔反尔。如今各衙门正月十五前皆封印休沐,房契才暂无法转户,便先得了钥匙。”

姚如意放心了,一时又有些讪讪的,在心里对自己带着偏见如此揣测官家萌生了一些愧疚。

林闻安见她眉头松展,又变得笑眯眯了,便也一笑,没有对她多解释自己是如何说服官家的。

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将鱼袋与官印解下,往龙案上一搁,平静地对官家赵伯昀说,家中如今遭逢大难,他无心做官,要辞官回去照顾一家老弱。

赵伯昀自然听懂了。

那时宫宴刚散,他正好回偏殿更衣歇息,喝了些酒正有醉意,手里正把玩着桌案上的白鸭镇纸,听得林闻安这般说,还极其不雅地对他翻了翻眼睛:“少来这套!”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