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 5.4 扣肉饭
【精神疾病有另类的代际传播】
次日早晨,许应到了城里跟吴女士一起吃早饭,在酒店早餐吃上了心心念念的脆脆烧饼。金华烧饼是通体干脆的空心馒头形状他也爱吃,他家这里的梅菜饼是扁圆的,烤起来底下像薄皮披萨有一点点面的嚼劲,表层则是完全酥脆。烤熟了之后刷一层油回炉复烤,不健康,但特别好吃。有一阵许应工作压力很大的时候喜欢点预制菜烧烤店里特价一毛钱两串、浸透了油的梅菜小饼,和那有点像。
“庙里怎么样。”他妈已经吃完一碗米面,正在喝粥。一个传统的中国人,碳水爱好者。
许应放下从自选区端来的碗,伸出手腕捋起袖子,给妈妈看自己的蚊子包。“喏!”
“多大人了还撒娇。”
“我没有!”许应叫屈。
吴琼从自己的小包里翻出风油精给他。许应又瞻前顾后,“在餐厅里抹这个,不好吧。”气味太大,倒别人胃口。
吴女士忍耐地收回风油精,“前台有清凉油,自己拿。”
许应缩脖子。“你待会陪我去拿……”他又不住这个酒店,他妈说双人间有两份自助早餐券,但他都没在前台办过入住没打过照面,万一拿清凉油的时候被酒店工作人员质问呢?
吴琼恨铁不成钢,“你什么年纪了,这还要你妈陪?”
是的是的,许应知道自己三十八岁,“应该”是一个社会化完全的“成年人”了。年龄的定义仿佛捆绑着心智发育持续提升,但实际上逐年必然的变化只有衰老却未必会成长。就像流体智力在二十出头就来到一生的高峰,三十八岁的许应比起十八岁只多了些许无用的阅历和一身职业病,心智上并没有“成熟”为刻板印象里的中年人。哪个中年人又真正成熟了呢?没有的,他们只是被动地去待在这个年龄不得不遵从的轨道里罢了。
“庙里那边还有点生活用品,有扫帚,没有畚斗,我待会去买一个。”
“要什么畚斗。”吴琼见惯不怪,“有灰你扫到门外就是了。”
许应马上想起自己小学时候放学总是跑得很快,慢了的话楼上的班级开始做卫生就会把灰土从走廊的栏杆底下扫出去掉在楼下人的头上,整栋教学楼看起来一时尘土弥漫。人人都习惯了扬尘和被扬尘,从没有人质疑过要改。
吃饱早餐交换完情报。离开路过前台时许应扯他妈衣角,吴女士没好气地带着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中年废柴儿子去拿免费清凉油。羊毛出在自己身上,她还在自助取用的透明抽屉里遍薅了便携装的漱口水、湿巾什么的给儿子塞兜里;除了头绳和卫生巾他用不上,别的都拿了一遍。
“谢谢妈妈。”
吴女士无奈地看了一眼这不顶事的好大儿。母子两个在酒店门口分手,吴琼去医院,许应去买生活用品。
他记得来的路上看到有超市,决定走过去逛逛。手习惯性地揣进卫衣口袋,许应搓了搓刚才薅来的棉签。他能理解那些被吐槽的找老婆是想找第二个妈的男人,吴女士虽然没少骂他(骂的内容和吴女士的价值观念也被他内化完了,赞同自己就是没用该挨骂),但除了他妈还有谁会这样事无钜细地包容他呢。
许应走在县城破破烂烂的人行道上胡思乱想。前几年他在网上看到一个说法,父母去世之后,挡在你和死亡之间的那面墙就消失了。许应小时和爸妈关系都不亲昵,直到近几年父母先后退休、脱离了原来的舆论环境也渐渐接受了儿子单身这件事,亲子关系才改善起来,达到一个彼此尊重祝福的平衡关系。
昨天傍晚他路过自己的小学母校,赶上放学时间,校门口堵满了接孩子的各种两轮四轮车。人群中,一个个头快赶上许应的高胖男孩扯着父亲的衣服,正在歇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