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知生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已有段距离,这才抬膝跟上。
落叶徐徐飘到他的肩膀,他松开背后紧攥的手,指尖捏着叶柄。
文生常有悲秋情怀,可惜
落叶被他指尖辗转握在掌心,狠狠碾碎。
枯黄的叶渣根茎被他一扬,细碎地挫骨扬灰。
他的手心通红地映着几个露出血丝的月牙,是方才攥拳之际留下的指甲痕。
可惜,他只是踩着文辞往上爬的俗人,风花雪月于他,也仅是白色的湿意。
谁也不欠谁?
钟鼓旗打小就被母家扔到军营历练,后又被充军,可以说这吃人的皇宫的獠牙,他从未见过,所以这才养出了他一身江湖意气的天真蠢气吧。
皇宫里的人说得出这话吗?
谁也不欠谁。
你的我的分得多么得清,多么公平。
可惜他从吃人的野兽嘴里爬出来,一身傲骨早被侵蚀个干净,只知道他的是他的,他人的抢到也是他的,手段又有什么所谓呢?
怎么可能不拦。
钟鼓旗看着自己方才写好的信,未干的墨迹还泛着黑色的光,他指尖一顿,还是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这信是你去给,还是我去?”钟鼓旗合上信纸,递给钟知生。
钟知生接过信纸,细细地查看着,见并无异状才合上信纸道:“这封信你去我去都不合适。”
“我会找个合适的时间找人给他的,你就只管十日后你的人进城就是。”
他想起什么似的,带了些笑意,却莫名叫人毛骨悚然,“十日后,两不相欠。”
语罢便转身离开。
钟鼓旗看着他背光的背影还欲问些什么,却张着嘴一个音也发不出。
他们之间再也不是互相扶持,不知道这次更像是一次合作,还是一场还债。
若是是别人,也许当年他就会拎着长枪上门,理直气壮地喊出,人我要了,打得过小爷就还给你。
可那个人是三哥,是和他打小儿一块儿长大,他敬重崇拜的三哥,他一边胆怯着,却又一边肆意着。
那些他也未察觉的骄傲拉扯着他的妄念,若不是他母妃庇佑,一个宫婢之子,何来今日。
钟知生的衣角卷着风,他嘴角抿着阴翳的、捉摸不透的笑,将那封信,藏在了袖口的暗兜。
第七十七章顺心
“禀驸马,汤药已熬好了,没问题的话奴婢便送进去了。”
薛豫立垂眸看着婢女端着的汤碗,血红红的一碗汤汁,像是什么血块煮沸似的,上面漂浮的人参须子像是人的肢节泡久了,水肿发白。
他是个文人,长安的风花雪月养就他的谦儒,压根不曾见过什么血腥场面,他有些反胃地干呕一下,皱眉道:“不能做得好看些吗?”
“禀驸马,大夫吩咐了不能添料,说是血人参只能拿山泉水慢炖,其他佐料会影响功效,便成了俗物了。”
薛豫立俯身去嗅那碗血人参,扑鼻都是生腥的膻气,他掩了掩鼻尖,有些担忧着他也接受不了的玩意儿,钟玉河能喝得下去吗?
婢女抬眸观察着他的面色,小心地开口道:“若是无事奴婢便端去了,一会儿凉了便不好了。”
薛豫立斜瞥一眼旁侧紧闭的房门,迟疑片刻还是道:“给我吧。”
说着,便从婢女手中接过了汤碗,推门而入。
钟玉河卧在榻上,耳尖耸动听到身后房门的吱嘎声,只当又是送饭的婢女,头也不回地道:“放桌上。”
身后人并无回应,钟玉河察觉到背后有人接近,回头就看到薛豫立难以言喻的神色。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沉寂。
薛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