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执的剑啪嗒啪嗒地滴着鲜血,剑身凌厉清光湛湛,折射出青色的光斑照在太子暴怒扭曲的脸上,衬得他活像是阴曹地府爬出来的厉鬼。
“皇姐好端端坐在那儿,你们一个两个上赶着咒他早死,道是好一副黑心肠。”
“我们只是”有血气方刚的少年张嘴还要再辩驳两句,就被太子猛地一脚踹翻在地。
锋利的长剑卡在那人的指缝间直直地插入黄土,稍再朝旁刺偏一点儿就是断指的下场。
太子额角的青筋随着低低的粗喘一股一张,他的声音很哑,像是一把钢刀在沙石上磨砺,“我看谁还敢叫嚣肖想皇姐,嚷一句我断他一指,嚷两句我断他一臂。”
御前拔刀乃是大不敬,换作旁人杀头诛族都是轻,可那人偏不是旁人,是荣宠一身、权势滔天的恶狼太子。
皇帝没说罚,在座的官吏也只能笑哈哈地打着圆场,心底却忍不住暗道太子暴戾恣睢、不顾伦常,那杀气腾腾的样儿哪里是在制暴,拈酸吃醋还差不多。
皇帝眉头皱得更紧,盯着凶煞暴怒的太子,在太子望向钟玉河艾艾戚戚的一眼中,震醒了酣然的醉意。
一些长久被他忽略的异样,血淋淋地剖开在他眼前。
轰雷掣电,触目骇心。
皇帝的手颤得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玉樽。
玉樽落地而碎,满座惊惧,寂然良久才闻得皇帝压抑的声音。
“都住手。”
“玉河是到了该婚配的年龄。”
“长安之青年才俊,有意为驸马者,皆可呈画像于宫中,任公主择婿。”
第二十章择婿
“玉儿,你看吏部尚书的长子好不好?”林婉柔眉欢眼笑地把画像拿给钟玉河看,“翩翩公子,恭谦有礼,能和你相敬如宾。”
钟玉河面色冷硬地滤着茶叶,袅袅的热烟薄薄地笼在他靡丽的脸上,是长安少年郎干渴朦胧的春梦。
他蹙着眉徒然将那一盏滚烫的的热茶泼在那幅画像上,淡青色的茶水缓缓渗透画纸,墨绿色茶渣却一粒粒地黏在画中人脸上,像一只只细碎的小虫在踽踽覆骨爬行。
林婉柔打了个哆嗦,手忙脚乱地收起那幅画像放在一旁,“不满意也没关系,可以再看的嘛。”
林婉柔又在那垒得跟小山似的画像堆里挑出一副得眼的来,“玉儿,你来看看礼部尚书的次子怎么样。”
“珠屐少年,精神耿耿,能和你一块儿嬉戏玩闹,不会古板地制着你”
林婉柔絮絮叨叨地说着,钟玉河额角的青筋一股一张,终于忍无可忍地把一直紧攥在手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瓷片在地上炸裂的声响慌了林婉柔一跳,她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小祖宗,你又怎么了”
钟玉河的牙齿咬得嘎吱作响,竖状的瞳孔微缩,面上凶相毕露,“你该不会以为,你生的真是个公主吧。”
林婉柔的身子一僵,撇过头去有些不敢去瞧钟玉河的面色,沉默半晌才嗫嚅道:“公主公主又有什么不好呢”
钟玉河有刹那的微怔,接而低低地笑出声,好像林婉柔说了个多逗趣儿的笑话惹他发笑似的。
是那种胸腔里发出来的闷闷沉沉的笑声,一点儿也没有女儿娇态,却茸得像是裹了一层蒲公英的毛,瘙着人间捉摸不透的痒。
直到林婉柔惶恐不安地怯怯看过来,他脸上的笑意才僵硬地一层一层地剥落下去。
“有什么不好”钟玉河阴恻恻地凑近林婉柔耳边磨牙凿齿,“你不知道哪里不好吗?”
“你清楚得不得了,你肚子里破出来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林婉柔像被什么人扼住喉咙似的,红唇张了又张,就是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