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忱大多时候心情都很沉重,难得见这样大的女孩子,倒也觉得新奇。

“你要来见我,为什么?”她故意有些淡淡地道。

女孩子并不惧她的威势,但头仍不由自主地低了低。

“因为…”她声如蚊呐,“我想来谢谢殿下。”

林忱一怔。

她从没听过这样热烈的表白,见过的虚伪又太多,心里下意识地将这孩子打成了上京溜须拍马之辈。

她瞥了眼文心:“客套的话就免了,我不喜欢这样。”

女孩子着急,脸“腾”地一下子全红了。

“殿下!”

她有些委屈,人也别别扭扭的,说出的话却像在林忱心里扎了一根刺。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因为自文心姐姐到平城,我和娘亲就再也不用戴厚厚的帏帽出门了!”她越说声音越小,“也是了,这于殿下来说,或许是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吧,可我…对于我来说,却真的很开心。”

林忱喝了口茶。

仿佛在心间阴暗的山中投下一缕光,照在缓缓流动的溪水中,伴着竹叶茶的味道,回甘慢慢渗进磅礴深厚的大地。

文心无奈道:“殿下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为自己方才的误会羞愧吗?”

林忱看了看哭得冒鼻涕泡的小孩,毫无责任心地说:“我不会安慰小孩子。”

“不过我想,以后这样开心的日子,会变得更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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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在抱月楼宴客,转过平安街,刚见到萧如墨的影儿,就被信使在巷口截住。

“萧大人,刚上过您家门。看家的爷见了寄信的地方,叫我赶快来这给您送来,怕误了事儿。”

萧冉接过信,一摸信封,上面淡淡的、粗砺的香绕上指头,她就知道是谁寄来的。

为防自己十天半个月不着家,错过了某人的音信,她特意交代过,凡是上边带着桂木香的信,只要她人还在京,都务必交到她手里才行。

“姐姐在这儿也能收到信…让我猜猜,必然不是公事吧。”萧如墨从不远处凑上来,弯着眉嬉笑着说。

萧冉支肘挡着她,边看边走,嘴里也不闲着:“没用的闲事少打听,我请的人都到了没?去楼上看看。”

“姐姐宴客,别说是这样的事,即便是邀人闲谈小聚,她们也不敢不来呀。”

萧如墨一边答复一边觑着萧冉的脸色,见后者眼角眉梢先是浅浅地露出笑来,然而突兀地又神色一变,莫名有些无言以对,甚至微微扶了扶额,暗叹了口气,三两下把信折好揣进怀里。

见她神情这样外露 ,萧如墨不由得又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难道真有什么大事?她自顾自想。

走到抱月楼门口,只觉得耳边一痛,萧冉揪了下她的耳朵,甜蜜蜜地问:“琢磨什么呢…叫了你两声都听不见。”

萧如墨神情一肃,仔细询问道:“姐姐,难道我们在此集宴的目的暴露了?还是宫里传来了什么消息?又或者…”

萧冉怔了怔,一巴掌拍上她的后脑,把人拍进了门里。

信上那人拈酸吃醋地口吻如在眼前:“这次来安西,赵庭芳没有跟来,据说是家里夫人有孕,他不便外出…文心也同我说,他在治吏方面很有天赋,文渊阁在平城的许多人事任免都有他在旁参谋…你看人的眼光果真是很好的…”

很难想见,在安西那样重要的长谈之余,她还有心思想这些事。

萧冉对她小心眼的执念感到哭笑不得,但同时也知道,这一点点的私情泡沫对于林忱来说是很珍贵的。

她走得太沉重,脊梁上承受着难以忍受的重量,所以总是需要一些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