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人心莫测,世事凉薄,因果宿命。
早该预想到的,只是自己心怀侥幸,不愿接受,就算仅有一丝丝希望,也一次次蒙骗自己。
一时妄念,荒唐荒唐。
悲切之余,却是深深的背叛感,蒋愿心头好似长了毒疮,一点点溃烂发脓,旧日爱意消磨,再也遮不住怨恚的脓疮,散发出腥臭。
顾衍芝说过,他会帮自己摆脱炉鼎之躯,蒋愿笃信不疑,他从来、根本没有想过,顾衍芝会抛弃自己。
顾衍芝背弃了诺言,而自己却像个傻子,满怀期望,停在原地,守着腐烂的旧梦早该醒了。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
父亲与儿子本就是利益共同体,蒋愿怨毒地想着,他之前怎么会如此天真,信顾衍芝爱他的鬼话。
严父
那日顾衍芝胭脂印渗血,晕倒在舒黛眉怀里,又陷入了长久的昏迷。等顾衍芝再次脱离危险醒来,这回顾沧澜却没有守在床边,而是悄悄离去了。
待顾衍芝能下床走动,第一时间来到了介雪堂。已近深秋,浸萧瑟冷意,顾衍芝大病初愈,裹着一件锦氅,细碎的茸毛围在脸庞,透出一丝虚弱。
顾衍芝闯进介雪堂,却被拦在院中,顾沧澜的心腹侍从传话道,顾沧澜有公务处理,让顾衍芝等一等。
顾衍芝第一次遭此冷遇,从前顾衍芝来介雪堂,谁敢拦他?侍从们都是立即请他入内,再马不停蹄备下糕点茶水。
顾衍芝心里窝火,平素温和的他,第一次露出骨子里的高傲,盛气凌人道:“让开!”
侍从们左右为难,但顾沧澜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他们统统听命于顾沧澜,是万万不敢放顾衍芝入内的,一时双方僵持不下。
顾沧澜听到骚乱,在书房里厉声喝道:“吵什么!就让他在门口站着!”
侍从们领命行事,满脸为难地看着顾衍芝。顾衍芝一时愣怔,不再勉强侍卫,心头却涌上几缕委屈。
顾衍芝乖乖站在门口,枯等了半个时辰,顾沧澜才让他进去。
顾衍芝走进书房,顾沧澜靠在交椅上,捧着一杯茶细品。
顾衍芝喊了一声:“父亲。”
顾沧澜抬眼看顾衍芝,平静道:“和下人们闹得不可开交,像什么样子。”
顾衍芝低头道:“我错了,父亲。”
顾衍芝心中打鼓,他今日为蒋愿而来,明明刚才还满腔怒火,顾沧澜晾了他半个时辰,他心底那股气一点点泄漏,反而越来越忐忑,热血冲动一点点冷却,此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顾衍芝对顾沧澜敬爱中带着害怕,孺慕中带着畏惧,总之是没有恨的。
顾衍芝天真地觉得,他能说服父亲,放过蒋愿一马。毕竟他是顾沧澜的儿子,而顾沧澜舐犊情深。子女生来向父母讨债的。
顾衍芝暗骂自己懦弱,他鼓起勇气开口:“父亲,你就饶过蒋愿……”
顾沧澜截断顾衍芝的话,道:“衍芝,你明白为什么侍从敢不让你进来吗?”
顾衍芝一愣,张口结舌。顾沧澜也不等他回话,自顾自接道:“因为我不让你进来。”
“顾衍芝,你看,连一个侍从都敢驳你的脸面,为什么?因为他们知道,你的脸面是我给你的。”
“你拥有的一切都是仰仗我,顾衍芝,你不倚靠我,你算什么?”
“你修为不济,甚至不如你的师姐。不依托我的实力,你能碰到那炉鼎吗?”
顾衍芝浑身发冷。他被顾沧澜保护得太好,总有些不谙世事的稚气。
“当初,你说想要炉鼎增进修为,我冒着得罪谢夷铮的风险,替你扛下。你以为就凭你守得住那炉鼎?就凭你能教静虚派忌惮,不来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