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桌面正铺开一张空白的数学试卷,旁边叠着几本错题集。
方一粟下周有期中测试。
这是他针对错题集,重新出的一套复习卷,他本来打算利用课后的时间,把这张复习卷再做一遍,解题过程要尽可能的详细地演示出来,不然方一粟会看不懂。
那么,现在做题吧。
他轻轻拿起笔,笔在手指上转了个圈,又重重落下。
自动铅笔的笔尖足够锐利,轻易就刺破了试卷,一提一划,试卷就开了个缺口,他把这张试卷想象成方一粟开膛破腹的惨状。
他知道这种状态是不对的。
方一粟有女朋友,从此离开他的生活,这样很好。
他不应该为此感到痛苦。
他不愿意为此感到痛苦。
他无法不为此感到痛苦。
5.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这样做了。
那些带有威胁字眼的,可怕的照片,全部被他寄给了王絮。
一切都是如此顺利。
方一粟为此消沉,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尝到放纵的甜头,事情就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所有已经靠近的,试图靠近的,都被他用恐吓的方式赶走。
他从小就有这种动物划分领地的本能意识,而现在他的领地里除了自己,还多出一个方一粟。
愚蠢的,轻佻的,庸俗的。
明明已经被他用这个世界上最丑陋,最肮脏,最不堪污秽的词语联系在一起。可他绝望地发现,自己依然无法停止爱他。
7.
“江哥。”
文殊兰找到他,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像是能看透他的心,“你对一粟哥,是不是有些过分关注了?”
“是他缠着我。”
“你不会赶走他吗?对你来说,这种事很简单吧。”
对,很简单。
他应该这样做。
只是他不愿意。
“你想说什么?”江秋昙站起身,他那时身高比同龄人都要高出一头,看人的样子难免带点居高临下的傲慢。
“谭秋难道没有告诉你?”文殊兰的笑容染上冷意,“你是不该和我抢的。”
他所有拥有的,都被文殊兰觊觎,得到之后就不会再珍惜。
他的拥有,是一把能杀人的刀。
他知道。
但他是如此痛苦,痛苦得就快要死去了。
8.
“母亲,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那时的谭秋已经很虚弱,病入膏肓,没有几天好活,但意识依然是清醒的。她似乎知道江秋昙要说什么。她早就知道,她一直知道。
“秋昙……”女人几乎要流下泪,手指无力又固执地,挠着他手背,“以后会有更好的……算了……你、你再等等……”
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他没有那样的力气。
“晚安,母亲。”
他这样说着,拔掉了女人脸上输送氧气的面罩。
事情败露,虽然可惜,却在意料之中。
他的父亲大发雷霆,但家族丑闻不可外扬,对外他只是痛失母亲的江家长子,甚至若无其事地出席参加了谭秋的葬礼。
方一粟质问他:“谭姨死了,你就一点不难过吗?”
为什么要难过?
一粟。
他在心里叫这个名字。
他终于可以在心里用这样亲密的方式,叫这个名字。
一粟,我可以来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