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这封信终于写完。
此时的裴珩砚,只觉心力交瘁,仿佛耗尽了全身所有力气。
他将信仔细装好,递给澜夜,叮嘱道:“切记,不可告诉公主孤染病之事。”
澜夜只能应下。
戌时末,澜夜才匆匆赶到军营,比昨日送信足足晚了半个多时辰。
营帐外,裴稚绾踮着脚,翘首盼着送信人,终于瞧见了澜夜的身影。
“今日怎么这般晚?”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澜夜手中接过信件。
澜夜从容答道:
“今日殿下公务缠身,极为繁忙,写信的时间就推迟了些。”
原本正要将回信递给澜夜的手一顿,裴稚绾抿了抿唇,总觉得这话不对劲。
裴珩砚的脾性,她还是颇为了解的。
只要是涉及到她的事情,哪怕公务再繁杂,他也定会赶忙将公务处理妥当。
绝不会耽误与她相关之事。
裴稚绾刚要给澜夜回信的手突然顿住,转而收回。
“你先等我一下。”
说完,她捏着信件,转身疾步走入营帐,来到长案前坐下。
她挑起灯芯,烛火跃动间展开裴珩砚的书信。
这一回,她的关注点并非文字内容,而是每一笔每一划勾勒出的字迹。
她的字皆是他亲手教导,故而他运笔的力道、笔锋的走势,她再熟悉不过。
信上的字迹,乍看之下,与平日并无差异。
可这字迹无论能骗过何人,却绝瞒不过她。
这字迹的走势虚浮绵软,笔力明显不足。
然而书写之人却又似在执拗地使劲,致使笔锋偏向一侧,显得凌乱不堪。
不难看出,这分明是在硬撑着仅存的气力书写。
若书写者身体康健,笔下字迹又怎会如此孱弱、凌乱至此?
只怕是裴珩砚遭遇了什么不测变故。
裴稚绾心口泛起慌意,忙不迭地将信胡乱塞好,掀帘冲出营帐。
她并未把信递给澜夜,而是直接果断下令:“我要去宜燧城。”
第166章 抱紧我
夏夜的风,热意裹挟。
对于染病之人而言,这风刺入骨髓,寒意砭人。
裴珩砚将窗棂推开,任凭夜风灌进来,拂过他的身躯。
他需要这股寒意,好让意识保持清醒,迫使自己撑下去。
绝不能再陷入昏迷了。
生怕一旦闭上眼,便再也无法醒来。
他不能死,也不想死。
他舍不得她。
不过是短短六天罢了,他可以撑过去的。
房外,忽有由远及近的急切脚步声传来。
细听之下,是两人的步伐声。
裴珩砚停住思绪,心跳微滞,探身望向窗外,想看是谁来了。
这深夜时分,他想不出会有谁来。
千万别是裴稚绾。
他张望还是慢了一步,脚步声已经在房外停歇。
紧接着,门轴发出细微的声响,被人猛地推开。
“哥哥!”
带着哭腔的呼喊撞进耳膜,裴珩砚喉间溢出一声叹息。
明白终究瞒不住了。
裴稚绾泪盈于睫,快步走到向窗边,一把抓住背对自己身影的胳膊。
用力一拉,迫使他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