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了要听,委屈了也要听,陈执早讲腻了,不知他怎么就听不腻。

“没什么好讲的了,你是我的孩子,我只是想把你该过的日子给你,”陈执说着顿了声,手指在陈敛骛下颌与鬓角摸了摸,“我只是……不敢想你在那个世上要是活到及冠……”

该是什么样子,该受多少苦楚。陈执声音变得轻,此时所讲的话,正是十一年前看着榻上血肉模糊的陈敛骛所迸出的思绪。

陈敛骛此时却在陈执身上感到升天的幸福,笑从他的嘴角印到陈执的脖颈上。

两个人就这样在床上默默了好久。

陈执的胸口沉甸甸地压着他的孩子,伸出手,就能摸到那么宽的骨架,那么颀长的身量,都这么大了。陈执四十岁了,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老了,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老了。

陈敛骛的路已经铺好了,他文章策论,力改天下积弊,覆灭罗国,功绩足垂千古,不论文治武功,陈室的子嗣都再难望其项背,就是陈执现在退位让印,他也能接得住。

原来这才是至亲的意味,陈执在这一瞬了悟。他的命原来不是在他一人身上,囿在皮囊里从无到有再归无,而是流动的,从他身上流到陈敛骛身上。

如今陈敛骛长成了,他们已经难分你我了,陈执一半的命都在他身上。

只是这份命是什么样的呢?

陈敛骛在酒意里越发沉默,头颅抬到陈执面前,鼻骨与他的鼻骨相贴。

相贴相抵,因为牵移得太慢,那摩挲也像是静止。

可是有一股渴望,呼之欲出,迫在眉睫。陈敛骛没有说,但陈执看得见。

天地君亲师,什么关系都该有个定性,他们的却没有。陈执带陈敛骛回来,为君为亲为师,可是陈敛骛哪一个称呼都不愿意叫,等到胆子随着年纪日渐大了,就开始叫他陈执。

自古为君的专顾尊卑职守,为亲的专顾起居安养,为师的专顾学道损益,可是对陈敛骛,陈执是全顾了,陈敛骛也什么都必让他管。到了现在,陈敛骛成人了,后面的事情陈敛骛还要他继续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