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宵还没反应过来, 澄圆的眼睛眨了一下,楚云砚却话音一滞,看着陆宵的脸, 仿佛倏然回神般噤声,急切地朝他迈步, 慌忙解释道:“抱歉陛下……”
他眸底的懊恼一闪而过, 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几乎不敢与陆宵对视, 紧张道:“臣不是那个意思……”
他的视线里, 能清楚的看见陆宵原本还带肉的脸颊消瘦出一条有棱角的直线,他眼底的黑青淡淡,有了一下午的修养, 苍白的脸色才显出几分红润。
他知道,陛下此途凶险, 几乎不用陆宵讲,他都能从他的脸上窥见几分。
……可他在胡说什么?
他狠狠咬牙,心中的歉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可此时,除了苍白的道歉,他也慌乱地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陛下平安归来的消息消除了他几日连绵的恐惧和不安, 他又飘忽地沉浸在今晚的美好氛围里……
却没料到,林霜言会横插一脚!
被骤然打断的不悦和无声无息的嫉妒交缠在一起,让他的理智轰然倒塌。
他没多少时间了……
急迫的倒计时放大了他的欲望, 他的耐心在消减, 不安在放大, 他就像被冒犯了所有物的野兽,几乎是以一种攻击的姿态, 希望将珍宝重新拢入怀中。
他的嫉妒冲破一直压抑着它的捕网,不合时宜的喷涌而出,显露出它本身的丑陋和贪婪。
“对不起陛下……”他心尖钝钝得疼,可话已出口,除了道歉其他的更是无用,他直直曲膝,却被陆宵一把拉住,两人坐回不大的圆桌边,烛火在他们视线间跳跃,露出陆宵闷闷不乐的脸。
“为什么那么说。”夜深人静,陆宵的声音压得很低,配上他耷拉下的眉眼,短短几个字,瓮声瓮气的。
乍然听见楚云砚这般说辞,陆宵起初还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无奈,他也不懂楚云砚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可后来,他又一想这一路波折磨难,自己心里也渐渐不是滋味起来。
两人一别半月,他还刚刚经历了那番险境,他有许多话想对楚云砚讲,甚至关于淮安王、关于谢千玄、关于那帮江湖人……他们之间的曲折环绕,他更是有千言万语。
可突然,换来楚云砚这般评价,他未出口的话,好像也一下无从说起了。
崖底清苦,床板是硬的、脏的,吃食是薄薄的小米粥,他又生病,林霜言也为了他而受伤,要是没有001指路,他们恐怕第一天就要被冻死在河边。
什么温香软玉……外界那么传他,楚云砚也还在这种时候讥讽他!
他越想越气,显然不知道楚云砚怎么了,以往他从不会说这种话的……他比他年长几岁,一直用一种放纵妥协的态度来面对他的选择,就算他心中有异,也不会把这种情绪迁怒到他的身上。
所以这还是第一次,他直面来自楚云砚的不满。
他的视线没有焦距地盯着跳动的烛火,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楚云砚彻底慌了神,他径直起身,直直曲膝请罪,话一出口,他便自知失言,可偏偏心中鼓动的欲望,半分没有消减。
他在疯狂的嫉妒。
以往……这种感情被他深埋心底,只露出一种无伤大雅的姿态,他偶尔浅浅揶揄一句,像是情人间调笑的吃醋狎玩,陆宵不放在心上,他也不放在心上。
可这次从南郡回来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他跟他们是不同的……他们可以肆意享有陛下的信任和宠爱,有往后的每一个日夜,可他,他早晚会走到陛下的对立面,被他厌弃、惩处,消失在他的人生。
他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他所有压抑的情感都被这短暂的时间刺激得喷涌而出,他迫切地想独享陛下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