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微掌门虽不肯见贫道,但贫道却与荀长老一见如故,实乃幸事。”

齐云天眼帘微垂,衔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挥手摒退了一旁不知所措的执事弟子。确定此地终于只剩他二人以后,齐云天才终是好生将面前这位“玉霄来使”看上一眼若非是在虚幻之中,张衍很少会穿得这般金贵,法袍上的金丝银线织绣满星纹,束发的玉冠雕着龙虎衔珠,哪怕是溟沧上三殿主位的法袍也不似这般阔绰。好在他生得俊朗不凡,哪怕是这样世俗的衣着,也能撑出一份器宇轩昂。

“荀长老,请吧。”张衍见他有些出神地瞧着自己,当即一笑,随口揶揄,抬手引他入亭中说话。

“此地古怪,”齐云天随他入内,在他对面坐下,“你可还好吗?”

张衍屈指抵着眉骨,干咳一声,也不瞒他:“不好。我醒来时正在玉霄派来访溟沧的车驾上。”

“……”齐云天知晓他与玉霄的恩怨,默然片刻,还是宽慰了一句,“毕竟不算吃亏。”

“这倒是,我方才还与前代掌门平辈论交。”张衍点头认同,与他说笑。

齐云天知他说的是秦清纲,目光微动:“你以为如何?”

“心思深沉,老谋深算。看似有意与玉霄派为善,却又来得不留痕迹。”张衍把玩着一枚棋子,若有所思,“看起来,仿佛是想应下这门亲事。”

“我这位太师祖,又岂止是‘老谋深算’?横竖这些都是已毕之事,你我只需作壁上观便可。”齐云天轻嗤一声,支着额头凝神道,“先人如何暂且不提,眼下要紧之事有三:一是探清你我眼下各自究竟是何身份,二为确定此地玄机,三则……”

“若此处当真为四代掌门时期的一段往事,你我或可得知四代掌门改订神水禁光祭炼之法的个中缘由,权衡利弊。”张衍知晓他的意思,接过话头,“待查清此事,你我再寻离开之法也不迟。”

齐云天颔首:“不错。”

“若想在此地久留,承袭眼下这重身份在所难免。我这厢倒也无妨,溟沧之中几乎无人与这‘周颢’有过往来,举止效仿世家作派即可。”张衍稍稍皱眉,“但你行走于上极殿,却需慎重。”

齐云天笑了笑:“宽心即可。不过有件事还需由你出面……”说着,他微微倾身,以传音之法低语了几句。

“这倒是小事一桩。”张衍应下,“到时我会传信与你。”

齐云天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后,忽又开口:“还有一事。”

张衍见他神色沉肃,猜想必是更为要紧之事:“大师兄但讲无妨。”

“若有下一次,莫再这般陪我冒险了。”齐云天眼中是张衍难以读懂的惘然,他说得极缓,似有几分疲倦,“今次不过是坠入前尘往事,无伤大雅。他日人劫,若遇上生死存亡之时,你为渡真殿主,我为上极殿副殿主,岂可双双尽折,动摇山门根基?”

第五百三十八章

五百三十八

晴暖的阳光蔓过花枝细细地照入亭中,阶前落花飞坠,春事婪尾。

张衍安静地听完那个反问,闭了闭眼,转头看着一朵桐花点地,柔软地惊起尘埃,先前唇角那点残余的笑意淡淡的,像凝住了似的。

“大师兄,你总是这个样子。”良久,他松开那口气,轻声开口,“这几百年我们兜兜转转,万般蹉跎,如何还会绊在这些事上?”

齐云天低头抚过乌木棋盘光洁的边沿,以此按捺下指尖那点不明显的颤抖:“你我一日身为上殿之主,便一日避不开这些取舍。”

张衍的目光落在更远的地方:“还记得当年在瑶阴小界里,我同你说过什么吗?”

细白的手指微微一顿。

“我说过的,我不会拿你做赌注,我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