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即,那只手伸出的手便放了下去,连带着手臂间那脊骨分明的感觉也随之消失,那些蒸腾的水汽就这么失去了原本的温度,成了凉却的雾。
齐云天笑了笑,那笑容在他看来有种虚弱与惨淡:“张师弟安然无恙,我……宁师弟知道了,想必也会很欣慰。”
张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着那双眼睛里原本盛放的色彩一点点收敛回应有的端庄,看着这个人衔起一丝他司空见惯的笑意与他在雨中相对。他先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又了悟过来,只觉得原来如此。
原来齐云天最后那一眼想要看的,确实是宁冲玄。他对宁冲玄的事情,从来都很上心。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真是奇怪,居然找不到一点合适的言辞。
漫天瓢泼大雨忽地停了,乌云从中剖开,一线天光乍落,堪堪隔在他们之间,泾渭分明。远处有不太清晰的参拜声传来,随即有声音自云端响起:“张衍,你立此奇功,可速来浮游宫见我。”
张衍并不意外,从齐云天闻得那声音的表情变化上,他便知这是掌门召见。
他从齐云天身边走了过去,肩膀交错的那个瞬间,那人仿佛缓慢地阖上了眼。张衍也不再转头看他,化作遁光一道,径直扬长而去。
耳边有风声呼啸而过,齐云天知道是张衍走了。
很远的地方那些喧闹与喊叫似乎还在此起彼伏,只是于他而言毫无关系。他仰起头看着那晴朗如洗的天空,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雨真的停了吗?为什么那种被淹没的冰凉还残留在身体里?真是教人无能为力。
他久久地逗留在原地,半晌后轻轻地笑出了声。
他险些就要忘了,那目光里的柔和并非是给予他的,那只是坐忘莲腾起的共鸣。还好,还好,他庆幸自己终是恪守好了那分寸。
好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他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往后还有那么漫长的岁月,那么多的时日,路总要一步步地走下去。他一抖袖袍,振去那些湿淋淋的水渍,像是抖落了无数不应该有的情绪,抬起头时,仍是那个气度得体的三代辈大弟子。
竹节岛上空,四位洞天真人法相俱张,四方天地声势赫赫,而他们对面那人,一袭石青滚金长袍,贵不可言,眉目冷俊而深邃。
“罗道友,”孟真人转头看了眼跃跃欲试的孙至言,示意他管好自己气海浮天的法相,随即望向相隔百里之遥的那人,沉声道,“先前便有言,若我等能破那四象斩神阵,则放归那数百弟子。如今可兑现了罢。”
罗梦泽脸上并不见多少失策的颓败与恼火,狭长的眼目眯起,是不动如山的泰然。他一扬袖,一杆漆黑长幡随手挥出,但见六道清光飞出,安安稳稳地于不远处的山头落下:“飞宫六座,弟子四百,尽数在此。”
孟真人打了个稽首:“罗道友言而有信,善莫大焉。”
罗梦泽依旧没有更多表情:“罗某妖修出生,无所谓什么信与不信。要说有信,也是那人。他虽骄狂,却从不背诺。”
孙至言面色微微变了:“大师伯他……”
颜真人略一冷笑:“孙师弟慎言,那凶人早被逐出山门,哪里配以此相称?可别糊涂了。”
“当着罗道友的面,休得争执。”孟至德向后瞥了一眼,淡淡出言训斥了一句,却也不知是在说谁。
罗梦泽并不看他们,自顾自低头俯瞰了一圈三泊地界:“桂从尧身死,渠岳那厢我自会带他离去,三泊物归原主,余下的洞府琐屑,尔等自取吧。”他挥出几道符诏,最后连着摄空幡一并送到孟至德手中,“此物,乃是那人与我一并炼制,他已不会再要,我也懒得替他收着,烦劳转交秦掌门。”
孟至德神色一凛,肃然接了,终是道:“罗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