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崖之上寂寂无语,风声凛冽地在耳边呼啸。过得一刻时,已有第一道灵光从阵中飞出,回返竹节岛。随着时间推移,那些云浪愈发暗沉。
“不过我还真有些看不懂了……都到了这个时候,那老儿还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真灵喃喃自语,盯了那云海半晌,依稀能感觉到阵中杀机涌动,却又看不透彻。他忽地转头斜睥了一眼身边的青衣青年,又只觉得那张端正平和的面孔看着真是无趣,便忍不住想逗他一逗,“嘿,我且问你,你现在这么云淡风轻,倘若那入得阵中的人里,有你素日交好亲近的同门,你待如何?”
齐云天的目光一点也不曾动容,没有声息得像是子时万籁俱寂的夜晚。他的长发连同着发带被风吹得飞扬起落,一张脸上是种若无旁人的平静,仿佛十二月的水上结了一层霜,于是水面便再起不了半点波澜。
倏尔他微微一笑,匆促而短暂:“入得这四象斩神阵的,哪一个不是晚辈的同门。晚辈身为三代辈大弟子,自当……一视同仁。”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语,却让少年难得多打量了他两眼。他歪着头,看着那张平静得有些发寒的脸,仿佛读懂了那种苍白。
“竟被我说中了?”他眨眨眼,遥遥一指远处云海,“那里面真有你的什么人?”
齐云天垂眉敛目,不曾有半点松口:“前辈多心了。”
少年一振大袖,呼啦啦一声猎猎声响。他一挑眉毛,笑得意兴飞扬:“多不多心只有你心里才知道。小孟徒弟,我今个儿倚老卖老与你说上一句,若是有本事,那就闯进去杀他个天翻地覆,把你想救的人捞出来便是!免得来日,斯人身死魂消,从头再来亦非当年之人,后悔可都没地儿说去。”
“前辈豪气干云。”齐云天没有松开捏诀的手,弥方旗依旧在他的操纵下源源不断汲取着地煞之力,“破阵之事,于溟沧关系重大,岂可儿戏?”他这么说着,仿佛是笑了笑,“倘若真如前辈所说,那阵中有弟子心系之人……弟子镇守阵脚,断没有擅离职守,因小失大之理。生死造化,命数由天。”
最后八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几乎舌尖发麻,喉头间那些血气明明咽了下去,嗓子却火辣辣的疼。
弥方旗的真灵皱了皱鼻子:“你怕是不敢吧。”
远处的云海间,又陆陆续续地又灵光回返。齐云天仍是一贯沉静的表情,仿佛诉说着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声音平缓而清晰:“也许确是如此。晚辈不敢以一己之心度溟沧万年根基,也不敢辜负师长多年谆谆教诲寄予的厚望。晚辈忝居十大弟子之首,当为诸弟子表率。旁人或可随心所欲,意气用事,逞一时之勇,但我不行。四角地煞镇守,牵一发而动全身,缺一不可。今日莫说他只是入得阵中,便是破阵不成,就此身死……我不能,也不会离开此地半步。”
“更何况,”他终是顿了顿,心头那压得人几乎无法呼吸的感觉扼着咽喉,声音略有些哑,好在并不多么引人注意,“溟沧开山布道千万年,斩上古诸恶,镇浊阴魔穴,伐北冥天妖,身死道消之人,何止千万?山门有需,则义不容辞,门下弟子,人人皆可赴汤蹈火,没有谁死不得。”
少年一愣,重新打量起他:“原道你是个提不起剑的,不曾想原来心中却藏着这等锋芒,倒比剑坚决。”
“晚辈……”齐云天只觉得胸中血气跌宕得厉害,一开始他以为只是一时心绪难平,随即才意识到那是识海之中传来的铿锵杀伐。
真灵也霍然回头,一掐指,神色震惊:“未时已到,阵法变化该又起才是,怎么会……”
他话音未落,天地间忽然爆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远处那片黑压压暗沉一片的云海陡然间塌陷一角,连带着整座山崖都开始剧烈抖动起来,飞沙走石间,地煞翻滚,灵机四溢,几乎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