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恩师,我……”关瀛岳艰难地开口,可是腿上已没有更多的力气,挣扎了一下还是膝盖一软,就要倒下。

然后他被一股力道稳稳扶住,是齐云天稍稍俯身抱住了他。

“好了,都结束了。”

轻淡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并不温暖,却尚有余温。

关瀛岳只觉得眼中一酸,那一瞬间席卷而来的情绪击溃,一把抱紧面前的男人失声痛哭。真是累啊,这一路踽踽独行,原来终于也走到尽头了吗?

“恩师,我真的怕……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弟子怕极了……”他哽咽着嚎啕大哭,多少恐惧与孤独淹没了他,“您说要我忍,可我真的怕自己什么时候会忍不住……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怎么做又是错的……我要把自己也骗过去,可骗过去以后我真的还能找回我自己吗?”

他哭得声嘶力竭,所有的酸涩与辛苦都在这一刻涌上喉头,带着某种巨大的悲凉。

“我不怕当棋子,我只怕自己做不到,我怕自己会让您失望……恩师,我……”关瀛岳抽噎了一下,像是个迷了路的孩子,“我真的怕。”

齐云天沉默地抱着自己的弟子,听着他哭得声音沙哑,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师在这里,已经没事了。”

关瀛岳胸膛剧烈起伏着,努力想要克制自己的失态,却徒劳无功:“恩师,我做的真的是对的吗?我不知道,我根本不敢去想……我怕漏了破绽,我怕被看出来,可我……”

“你做得很好。”齐云天抚着他的后脑,“不愧是我的弟子。”

关瀛岳努力咬着唇,直起身,泪流满面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有些事情过分执着于对错并没有意义,一人之对错,岂可比万人之生死,山门之兴衰?”齐云天依旧心平气和,“你眼下未必懂得,来日方长,自有了悟的时候。”

“是。”关瀛岳用力点头,终于清醒了一些,忙不迭地抹去脸上的泪痕。

齐云天安静地注视着他,看着他重新拾捡起一个男人应有的情绪与担当,自始至终都不置一词,也不曾再迁就:“先带上周宣回玄水真宫去吧。”

关瀛岳连忙又是点头,还不待他再说些什么,齐云天已是走入一天雨幕,一袭青衣随之淡淡散去。

大雨随着男人的离去逐渐寥落,磅礴的水浪也潮退般隐去,露出嶙峋料峭的崖壁。一线天光破开浓云,在地上化出洒金般的痕迹。

他抖擞了一下精神,踉踉跄跄地来到不省人事的周宣身边,将他整个人架起异变突起的时候,齐云天的北冥真水打破了光壁,也将他及时捞了出来。

关瀛岳架着他就要赶忙回转,踏上云头时却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片被灵机炸开的焦土。

焦土里空无一物,没有红颜,也没有枯骨。

“大师兄。”

高悬于虚空的那个身影在收回法身的一瞬间缓缓坠下,宽大的衣袍像是苍青色的烟云。张衍起身稳稳接住了他,将他紧抱入怀。

齐云天没有拒绝他的怀抱。他在坠落的中途便睡着了,眉宇间的疲倦难以遮掩。为了那场能下到玉霄地界内的大雨,他耗费了大量心神与法力,最后能将那一道剑意送出,已是到了极限。

张衍知道他的脾性认定了什么,就一定要做到。如果有人丢来了石头,那他就要回赠一柄剑。

他耐心而专注的抚过怀中这张熟睡的脸,动作极轻,连落在他唇边的吻都只是蜻蜓点水:“睡吧。”

四周的水域开始动摇,失去了齐云天的镇守,这里已不再是允许外人轻易涉足之地。

张衍抱起齐云天,脚下一踏,便回转至天枢殿的内殿。

天还迷蒙地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