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天的身体依稀有一瞬间的颤栗,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张衍。”
“我在。”被叫到名字的青年耐心应答,“我会一直都在。”
“走,去外面吧。”齐云天睁开眼,仿佛疲倦又仿佛依赖地靠在张衍的肩头,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声音略有些沙哑。他率先起身,不似一贯那般循规蹈矩,反是拉着张衍径直来到了天一殿的殿脊之上。
自这样高的地方看去,玄水真宫内的重重殿宇接连成一片绵延开来,在昏黑欲雨的天穹下显得肃穆而威严。
齐云天伫立于飞檐一角,有些出神地远眺。张衍侍立在他的身边,同他一起看遍这片景色。
“有一支曲子,我一直想吹给你听。”齐云天忽地开口,抬手一招,一支青花白玉笛随之化开,“只是我身是三代辈大弟子,平日里需得恭恪自省,不得耽于这等轻浮之事……所以,我只吹这一次,你若有心,便替我记下可好?”
“好。”张衍郑重应下。
齐云天笑了笑,横笛于唇边,终是吹响了第一个音。
那不是什么荡气回肠的曲调,相反,还有几分幽然婉转,细腻绵长,像是一幅针脚绵密的绣图徐徐铺开,上面绣着万般风情,一片相思。齐云天微微阖着眼,指尖起落,五音飞扬。秋水笛本是御水用的法器,稍有气机波澜便会引来惊涛骇浪,而齐云天却将其控制得极好,仿佛此刻吹奏的,不过是一支寻常玉笛。
他横笛而吹,楚楚青衣在风中翻飞不定,身形端庄而傲然。
张衍凝神倾听,直到最后一个音落下良久,才开口道:“这支曲子不知叫什么名字?”
“朝来提笔写相思,只恐入暮云雨迟。相见不识相别恨,未至情深情不知。”齐云天笑着一摇头,“这原是长观洞天孙真人所作的调子,供鱼姬歌唱,并无曲名。我曾偶然听过,便记下了。”
“好。”张衍点点头,牵住他的手,“我会记下。”
齐云天看着他,这一眼持久而认真,蓦地开口道:“同我去一个地方吧。”
张衍一愣:“可是师祖……”
“无妨。”齐云天微微一哂,似有几分凉薄之意,“区区弥方旗而已,当真以为锁住了玄水真宫,便能困住我了吗?”他转头看着玄水真宫外那汪洋浩瀚的海域,手中秋水笛一转,登时带起万千巨浪呼啸而来。
齐云天抬手一挥,天上雷霆大盛,电光如利刃乍落。
“破。”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三百六十七
“这是何处?”
张衍跟着齐云天出得玄水真宫后,便一路向着山门外飞遁,最后在溟沧地界极南之处的陆洲落脚。
齐云天在一座峰头断崖站定,自极高处眺望着阴暗的浓云与隐没其间的电光,迎面而来的风中满是欲雨的气息:“此处名为南浦陆洲,虽则偏僻,但胜在灵机富庶,原是门中长辈从前赐予我的开脉之地。”
张衍点点头,又道:“如何会想来此处?”
“这个地方……”齐云天俯瞰着那漠漠如织的平林,目光悠远而漫长。他似想说些什么,但终是打住不言,只向着渺茫的清风伸出手去,感受风声在指尖呼啸而过,“其实,我也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这个地方?”
“你想去何处,尽管去便是了。”张衍在他身后沉声开口,“我总会跟着你一起。”
齐云天无声地笑了,转过身,青衣含蓄地起落于风中,云水纹温柔地流淌过袖口与前襟,整个人像是一卷用墨寥落的丹青。
张衍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那只向着自己伸出的手,却在下一刻悚然一惊,猛地抽身后退。
雷电撕开阴霾,从天而降,如同利刃劈下,就要斩落整座山崖。齐云天摊开的掌心有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