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里有某种东西在古怪地生长,带来疼痛的同时也一并汲取着理智的情绪。齐云天用力收紧手指,尽力克服着这种折磨,死死地注视着眼下十峰山内的那场比斗。然而要保持注意力实在是一件过分艰难的事情,眼前仿佛始终蒙了一层阴影与血污,放眼望去俱是一片浑浊凄艳的颜色,令人心中发凉。

他只能模模糊糊听得几句往来的话语,仿佛是张衍到得苏奕鸿面前,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前来领教”。

齐云天抬手按过眼前,不动声色地遮掩着自己的失态。眼下正值大比之时,他身是十大弟子首座,又逢自己的弟子下场比斗,自然不能有半点不合时宜的表现。

明明清醒着,却又好似沉浸在一场梦里,分不清真假与虚实,也丧失了辨别的能力。他的束手无策在于他根本找不到自己茫然与痛苦的根源,指尖开始发麻,渐渐无法在继续保持着紧握成拳。

但他仍然不肯罢休,勉强感知着那一片水汽灵机的变化。张衍是他门下唯一的亲传弟子,一身《玄泽真妙上洞功》自然也是得他真传,更有诸般道术手段傍身,若要应敌,当不至于捉襟见肘。何况张衍的修为他最是清楚,自己这徒儿虽还为破得丹壳,但一身丹煞雄浑,蓄力绵长,寻常之辈难是敌手。

心中虽这么想着,却始终存了一分惴惴。齐云天能感觉到战局的胶着,那苏奕鸿毕竟也算有些名声,非是一般弟子可比,张衍跟随在自己身边多年,鲜有与人争斗之时,眼下贸然对上,只怕会吃些暗亏。

他微微眯起眼,极力分辨着场中局势此时张衍已与苏奕鸿战成一片,玄光疾如飞电,交织在半边河汉间,卷起万顷风涛。张衍手提一柄法剑迎上苏奕鸿的摩云棍,连接数招后手腕翻转,趁机弹出十数滴玉清道水。

苏奕鸿却浑然不惧,一一格开,最后一滴水逼至死角,索性避也不避,生生受下,肩头虽被打穿出一个血窟窿,不多时又愈合完整。此人竟是修得了一身力道身躯。

齐云天眉头紧皱,抓紧一旁扶手。好在此刻张衍水势不乱,白浪翻天,丹煞转眼化出千道细水交织开来,铺成守御。《玄泽真妙上洞功》最擅久战,苏奕鸿想要速战速决,到底难以如愿。

苏奕鸿见一击未中,索性趁着招式未老,大喝一声。

那一声长啸间灌注法力,一时间竟将整片水势震得激荡开来。张衍身处水势正中,腰间青玉鱼莲坠清光大盛,转眼将他包裹,隔绝了那九岳清音。

“我倒是齐真人之徒该是何等厉害之辈,竟也不过如此吗?”苏奕鸿放肆一笑,“看来名师也未必出高徒。”他一连打下几棍,硬是凭着力道的蛮横将水帘打碎,“还是说其实你那师父本就是浪得虚……”

锋锐的法剑自大浪深处杀出,张衍神色冷定,目光毫不容情,一剑逼至苏奕鸿面前,字字肃杀:“玄水真宫岂容尔等轻辱?”

那法剑眼看就要喂入苏奕鸿口中,割下那条此言冒犯的舌头,后者却冷笑出声,陡然拍出一物。

“避难珠?”齐云天识得此乃苏默旧物,不曾想竟是被苏奕鸿带在身上。此物可自成一片护体仙云,隔绝外物近身,如此一来,却是对张衍有几分不利。

张衍见法剑一接触到那层灰蒙的云雾便生出滞涩之感,便知苏奕鸿祭出的这颗宝珠必有蹊跷。苏奕鸿趁着他一瞬间的身形停顿,立时反守为攻,挥棒打下。原以为如此近的距离必然万无一失,然而摩云棍却只打中了一道翻滚波涛。

“小诸天挪移遁法!”苏奕鸿立知不好,撤身回防。

张衍终是比他快上一分,放出一身丹煞汇入剑身,法剑登时碧芒大盛,道道光华耀目刺眼。避难珠虽可防法剑攻势,却无从阻挡这等刺痛眼目的剑光。苏奕鸿猝不及防,登时着了此道,眼前一黑,失了对避难珠的把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