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天不置可否,又问。

张衍斟酌片刻:“此地水汽灵机得天独厚,乃是修行水法的不二之地。”

齐云天仍然只是浅淡一笑:“还有吗?”

张衍抬眼看着他:“请老师指教。”

“这个地方,”齐云天缓慢地开口,似喟然长叹,“看似风光,其实不过是一片囚笼。失败的人要在这里忍受下所有无声的讽刺,等待着东山再起的那一日。当然,他最后终于等到了,但也注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听闻老师当年十六派斗剑夺得头筹,掌门特赐下此处予您为洞府,何出此言?”张衍大约也听出那平静话语之后的锋芒,有些不解。

齐云天听出他话语中诚恳的疑惑,闭上眼:“你当然不会明白。”

你若明白,你若明白……

“你也觉得,为师当年十六派斗剑得胜,是件风光的事情吗?”他睁开眼,这样问道。

张衍伫立在他的身边,不动如山:“自然风光,但想来于老师而言,也很辛苦。”

齐云天手指略微一颤,旋即收紧成拳。他终究还是不大习惯从这个人口中听得那些柔软的句子,没由来教人心生软弱。

“近来无事,随为师去正德洞天坐坐吧。”

他倒想见识一下,这个地方虚虚实实真假难辨的,还有些什么?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三百四十四

一湖池水上波澜交错,水痕铺开一片纵横经纬,黑白灵鱼被规规矩矩地束缚为子,分布其上。湖面两岸,一老一少相对而坐,身侧各是一片明净水色。黑衣青年侍立在年轻的青衣修士身边,安静地关注着棋局。

“你今日,似有几分心不在焉。”孟真人抬指一点,一尾白鱼从容地游至他所指之处,盘绕成团。

齐云天垂眼微微一笑,同样指鱼为子,叫吃了一着:“老师何出此言?”

孟真人并不理会角落的那一隅之地,转而在中腹布局,语气仍是淡淡的:“你啊,方才漏算的何止一步,难不成是觉得我这个做老师的已差劲到要这般让子了吗?”

“弟子不敢。”齐云天心中只觉眼前这人与自己真正的授业恩师无甚区别,叹息与欣慰兼而有之。一局棋下来,棋路是他熟悉的棋路,口气也如出一辙,更勿论那看似毫无波澜,实则早已将人看透的洞察。

孟真人见他不语,转而向着他身后的张扬道:“你师父不愿说,那便由你来说吧。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师徒二人瞧着这般奇怪?”

齐云天一愣,不曾想孟真人竟会直接向着张衍提问,转而看了眼身边的年轻人。

张衍答得坦荡:“老师有言,观棋不语真君子。”

“……”齐云天倒不知自己何时教了他这样的说辞,暗暗瞧着对面孟真人的反应。

孟真人略微皱起眉,似愈发不解这番说词:“往日你们师徒俩哪一次不是交头接耳,怎地今日看着倒是生疏不少?”

齐云天心中一计较,旋即笑了笑:“弟子万不敢在老师面前失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