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真人看了他片刻,无奈一笑:“你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这么多年也只这一个徒儿,难免娇惯着,今日倒想起礼数来了?”他叹了口气,“罢了,孙师弟那日还与我说,你们年轻人的事便留着你们年轻人自己处置便是。”
这话倒确实像是长观洞天那一位会说的……齐云天按了按额角,只觉得一番接触下来,自己的老师仍是自己的老师,孙师叔仿佛也八九不离十,独独便是在张衍这里出了岔子。然而听老师的口气,自己待张衍乃是独一份的宠爱,便是连眼下这般不过是一坐一立,不曾言语,都被瞧出了疏离。
这可真是……
然而他终究无法向着那个张衍真心实意地微笑,这个人身上有太多匪夷所思的地方,教他不得不防。
张衍似在等着他看过来的目光,齐云天却稍微一垂眼帘,堪堪避过。
孟真人静静地瞧了他们师徒半晌,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道清光迢迢而来,落于他掌中。齐云天认得,那是他那位掌门师祖发来的符信。
“这盘棋怕是得改日再下了。”孟真人浏览过书信,不觉神情微沉,“走吧,同为师走一趟浮游天宫。”
齐云天平静地称是,转而向一旁张衍嘱咐于情于理,这个“张衍”此刻既然为他的弟子,自己便断没有将他随意丢下,置之不理的道理:“为师便同你师祖向往上极殿走一趟,你且回玄水真宫……”
“老师不带弟子随行吗?”张衍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齐云天一愣。
“怎么,你们师徒俩果然是在置气么?”孟真人留心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不觉问道。
“弟子只是觉得掌门师祖此时相召,必是有要事相商,又何必委屈他在殿外等候?”齐云天端起得体的笑意,应对如常。
孟真人有些奇怪:“你素来都是带着他同进同出,何曾舍得教他在殿外等候过?”
“……”
齐云天觉得又有些头疼了。他便是万万没有想到,在此处幻境的旁人眼中,自己竟是与张衍这般的亲近。
“走吧。”他心中认命一叹,明白若要寻得什么端倪,只怕还得从长计议。
尽管是幻境,可上极殿却威严肃穆得毫无破绽,一路走来,仿佛自己真的还是如从前一般到此议事。只是习惯了独来独往,眼下身后第一次时时跟着个教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张衍,这才真真教齐云天有些伤神。
然而他的这份不习惯,放在旁人眼里,却仿佛再自然不过。他领着张衍步入上极殿时,先到的几位世家洞天真人没有露出丝毫意外,暗地里打量他的眼神,也是他所熟知的客气,背后藏着警惕与嫌恶。
齐云天在末端落座按照张衍所述,此刻自己仍是十大弟子首座,加之又有一重下任溟沧执掌的身份,与诸位洞天一并议事,自然合情合理他环视一圈殿中,师徒一脉与世家几位真人皆是到齐,琳琅洞天居于掌门之座下首。如此兴师动众齐聚一殿,为的自然不会是小事。
稍有片刻,星台之上一道星河漫开,一名素白羽衣的道人拂尘怀抱,现身于正中座位上。众人一并起身见礼,拜见掌门。
秦掌门含笑点头,示意各自落座,旋即拂尘一摆:“今日召尔等前来,为的仍是那三泊之乱。方才那妖王罗梦泽书信一封予我,你们不妨都看看。”
“三泊之乱”四个字倒教齐云天心头一惊,这桩旧事他自然记得,只是当初自己自“花水月”出来后,旧伤复发,只得于地六泉闭关,正巧错开了这场议会。若他所料不差,罗梦泽书信所说之事,便是要与溟沧在那南荡泽做过一场若溟沧能破其所设的“四象斩神阵”,则对面便放归擒拿在手的溟沧弟子,连带着奉还这三泊之地。
除却张衍之外,这是第二件超出他掌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