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梦娇的禀告打断了齐云天的思绪,他自案前抬起头,便见自己徒儿领着一名白衣青年缓步而来,于是搁下手中的玉笔,随手将面前那张纸揉皱,起身迎出:“宁师弟今日怎么有闲暇来为兄处?听孙师叔说,你参悟功行正是要紧的关头。”

宁冲玄一拱手:“小弟前日里出关,有劳师兄挂念。”

齐云天留心了一下他周身的气机,便觉一股剑意锋锐的气息比之以往更加深邃浩荡,当是在《云霄千夺剑经》上更近了一步。他微微点头,以示赞许,旋即一笑:“若无旁事,不妨稍坐一二,你我兄弟二人倒也许久不曾聚过了。”

宁冲玄正色道:“却是坐不得,不过稍后再叙也不迟。我此番前来乃是奉恩师之命,请大师兄往长观洞天赴宴。”

齐云天笑意温和:“哦?孙师叔盛情相邀,本不该推辞,只是……”

“大师兄,”宁冲玄自然能听出他话中的推辞之意,只能平添了几分诚恳,“我知大师兄不喜喧嚣,只是此番孟真人沈真人与张师弟皆是有事不得出,是以唯有请大师兄同我走上这一遭。”

一颗揪着的心忽地一松,齐云天缓缓笑开:“如此,那倒确实不好拂了孙师叔的性子,我们这便过去吧。”

“多谢师兄成全。”宁冲玄又是一礼,这便与齐云天同行,往长观洞天而去。

转身时,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到自案上滚下的那个纸团上。方才齐云天仿佛是在写着什么,只是因为他的突然来访,这才作废。他目力极好,平日里练习功法神通时,一缕剑气可将百里之外的飞鸟尾羽削下一毫,此时虽只无心的一眼,倒也分辨出了半截句子,仿佛是什么“照君一江明”,却也不知是写给谁的。

长观湛渊和光洞天。

姿态婀娜的鱼姬手捧明珠于海中婉转起舞,自玉台上凭栏望去,只觉一片星辰入水,旖旎万千。风中送来婉转的歌声,未成曲调先有情,丝竹悦耳,仙音悠扬。酒过三巡,孙真人已是有了几分醉意,连什么时候抓着鱼姬的手改抓做了宁冲玄也不知晓。

齐云天居于下位,恰到好处地称赞两句这些美酒美人,三言两语倒也把这个长辈哄得开怀大笑,招呼着鱼姬给两人满上。他素来自持,且不喜饮酒,但这些心思甚少外露,也甚少有人记得。此刻既是来与长辈作陪,自然没有推拒的道理,只是几杯烈酒入喉,此刻后劲上来,到底有些恍惚。

但他连恍惚都已习惯了克制,含笑听着孙真人说起四方趣事,该接话时接上两句,该倾听时绝不多嘴。他不动声色地劝着酒,心中估摸着,按这位孙师叔的酒量,大抵再喝上三五杯,也当是要由宁冲玄扶去休息了。

孙至言喝得有些上头这“斗婵娟”胜在后劲绵长,入口时甘爽醇芳,尚不觉如何辣口,一定要赏罢莺歌燕舞,酒过三巡,才会生出醉眼看花的迷蒙来他信手往旁边一揽,自觉美人在怀,心中惬意。宁冲玄对此早已见怪不怪,面无表情地挺直了腰板,替他将歪斜的酒杯扶正,免得酒水泼洒出来。

齐云天默默瞧着,只觉得为人弟子,都各有各的不容易。

“唔,对了,云天,你怎么是一个人来的?”孙至言灌了口酒,转而举杯示意满上,醉醺醺地一笑,“怎地不带上那张衍……”

一口冷酒哽在喉中,随即还是默然咽下。齐云天本想笑着敷衍几句应对过去,然而那酒意已是消磨了大半思绪,只觉得脑海里火辣辣地烧作一片,头疼得厉害。

倒是宁冲玄主动接话:“昭幽天池那厢也去请过,但听刘师侄说,张师弟近来公务繁忙,无暇他顾。”

孙至言有些不满地撇撇嘴:“什么公务繁忙,必是找的幌子,下回必要把酒罚回来。”他说着,想起旁边还坐着个齐云天,当即笑道,“倒也不必等到下回了,喏,张衍那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