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天自龛上取了三枝香,在烛火上点燃。他看着那寥寥青烟上浮,倒也不拜,只沉默地将香插入炉中。

“我很抱歉,”过去良久,他才低声开口,对着那些虚浮的尘埃发话,“你当年救了梦娇,于我算有大恩,结果那夜为求稳妥,我反倒借你之名,说了些放肆之语,确实不该……最后反而弄巧成拙。”

他很遗憾,他甚至连此刻想要道歉的那个人是何面目,都已经回忆不起。倘若对那个寡淡的身影他能有哪怕一丝遗留的情谊,似乎也不必再这般愧疚,此刻一颗心也无需空洞到找不到填补之物。然而是真的骗不了自己。

“你与骊山派之恩,他日机缘到了,我自当回报,以后也不会再有这等事惊扰你的在天之灵。至于旁的,恕我便多给不起了。”

齐云天在龛前一直待到那三炷香燃尽,眼见最后一寸灰跌落在香炉中,便一掸衣袖,转身离开了此地。

第三百零六章 三百零六

范长青出得玄水真宫后,抱着一摞卷宗很是发愁他此刻抱在手中的不过是少数,更有成百上千份文书积压在他的袖囊里齐云天可以轻描淡写地撂下一句“力不从心”,但自己又该去何处找一个合适的主事之人?

需知齐云天可以如此游刃有余地打点门中诸事,绝不止是因为有一层三代辈大弟子,下一任溟沧执掌的名分在。范长青早年便时常听孟师提起,这位大师兄博闻强识,心思细腻,料理事务更是处处周全,少有人及得上。他这么多年往来玄水真宫耳濡目染,更是获益匪浅,心中只觉得钦佩。

玄水真宫外一片风平浪静,阳光温存,海面上是大朵大朵浮云的影子在徐徐来去。范长青腆着肚子立在云头咀嚼了片刻齐云天的交代,将那句“门中自有良才美玉,说得上话的也大有人在”反复揣摩,终于品出了一丝玄妙。

能值得大师兄称赞一句“良才美玉”,如今在门中又“说得上话”的,可不只有昭幽天池那一位吗?

想通了这一层,范长青自觉自己已然领会到了齐云天的用意原来大师兄是想多放些手中之权给张衍。需知当年霍轩与杜德任十大弟子首座时,许多大权仍是着落在玄水真宫,而如今却肯尽数交予张衍,看来大师兄对那张衍,确实很看重。

昭幽天池主府之内,已接连十数日灯火通明,壁龛上的明珠伴着烛火,将整个洞府照得如同白昼。然而这样的光亮却并非为了通宵达旦的宴饮作乐,偌大的洞府内,四处散落着之前二十年间积压的公务文书,而洞府的主人正在案前一本本翻阅那些冗杂的琐屑。

张衍用朱笔草草批复了下院呈上来的几份弟子名册,随手丢开后转而又拿过就近一本紫光院的请示,紧接着还有无数份九院的其他事务等着他阅览。

就这么忙碌了不知多久,他忽觉有些不对自己忙活了那么多日,怎地还压了那么多事务?

张衍啪的一声将手中文书合上:“景游何在?”

“老爷有何吩……哎哟,吩咐?”景游抱着又一摞卷宗跌跌撞撞地入内听候使唤。

“……”张衍冷眼看着那些新添的俗务,难得地,觉得有些头疼,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轻描淡写一些,“怎么还有那么多?”

景游小心翼翼地回禀:“老爷息怒,外面还有两摞。”他感觉到四周气机一沉,连忙又道,“前几日范长青范真人来过一次,言是来交接十大弟子首座的事务,日后九院诸事,并上一些旁处的事宜,都会送到昭幽天池来由老爷过目。”

朱笔在纸上重重一杵,留下触目惊心的一片红。张衍抬起头,看着那一纸又一纸文书,只觉得像是刮来的风雪。

“都清点好了么?”他的口吻忽地低了下来,淡淡问道。

景游只觉得四周威压撤去,大喘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