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明日为师再与你们解这一篇经典。”
齐梦娇忍不住也笑了:“恩师分明只需一抬手,这些雷啊雨啊便都没了。”
“天时有常,何必妄改?”齐云天仍是笑着,缓缓道,“他日法力神通再高明,亦需谨记举头三尺,犹有天意。”
齐梦娇与周宣闻得教诲,各自称是,起身再拜,便告退离去。
齐云天目送着自己的两个弟子身影消失在青石小路尽头,这才将目光收回,换了朱笔来批手头那两篇推解。方改了半句,就闻得雨声绵绵密密地洒开,风里氤氲了些草木的芬芳,微凉的气息抵达指尖与颈侧。
门中弟子修得元婴法身,循例要设宴发帖相告,他被禁足于玄水真宫,不便在外设宴,自然只在洞府内应酬,迎来送往自有齐梦娇与周宣替他打点。就这么喧嚣了好几个月,眼下也才腾出些闲暇考教弟子。
他信手又批了几句,忆起半月前托宁冲玄送到长观洞天的书信,掐算下时日,张衍归来,大约便在这几日了。
想到此处,心中不免仍有些隐忧,最后勉强用一点欢喜与期许改了过去。
一些旧日的血色猝不及防地又蔓到眼前来了,那么多年过去,依旧触目惊心,教人心头发冷且生恨。他支着额头,有些茫然地望着亭外雾一般的雨幕,一时间竟已不大能回忆起那一年自十六派斗剑归来的自己,是如何杀尽那些拦路之人的。只记得身上是伤筋动骨的痛,眼前是凄艳惨烈的红。
然后呢?
是了,后来太师伯也来了,一样想要那钧阳气,只是看着师祖的情面上收了手。再后来,如果没有龙鲤,也许自己便真的如许多人所愿的那样身死道消。
他轻笑一声,手中的朱笔应声而断,朱砂溅上手腕,像是颗点上的血痣。
青衣修士将作废的笔杆掷入笔洗,放下白绢懒散起身,看着那个冒雨而来的敦厚身影。如今正德洞天门下,记名弟子也不过只有范长青与任名遥二人。任名遥早在多年前便不再被理会,本来依他的打算,似这般的卒子,落个“意外”身亡的下场也就是了……只是当初上极殿一番鸡飞狗跳,终归教人出手有了顾忌。横竖也影响不了大势,留着便也留着了,若真做得太绝……
齐云天闭了闭眼,抬手捏了鼻梁,随即微笑着看向抱着一叠谱册前来拜见的范长青:“范师弟来了。”
范长青恭恭敬敬打了个稽首,呈上手中的谱册:“大师兄,此番各方送来的贺礼已是清点完毕,大师兄可要过目?”
齐云天接了过来,随手翻了两页,并无细看的兴致,便将谱册交还到了他的手上:“范师弟拣自己觉得要紧的说便是。”
“是。”范长青翻到做了批注的那页,认真回禀,“旁的都还好,倒是琳琅洞天秦真人那份礼,是由渡真殿沈真人一并送来的,也不是什么贵重器物,就是些灵物法宝。”
“沈真人有心了。”齐云天闻言不过一笑。依琳琅洞天那边的性子,只怕早已气得咬牙切齿,又如何会有心思准备这些?也就唯有沈柏霜与之交好,才肯替对方周全颜面。至于送来些什么,倒也不打紧,他们拿得出手的,玄水真宫自也不会缺。
范长青又将手中的册子翻过几页,随即笑道:“说来,恩师的赏赐也是与长观洞天那边一并到的。”
齐云天本是漫不经心地望着亭外细雨,听得“恩师”二字,眉尖微微一动,似有几分意外,声音放得轻了些:“老师送来了什么?”
“是一套极好的茶具。那灵玉温水留香,甚妙。”范长青笑道,“还是恩师有心,知道大师兄的喜好,闭关中也仍是惦记着师兄。”
齐云天笑了笑,垂下目光,遮去眼中一瞬而过的灰暗,也失了再听下去的兴致,只嘱咐了一句:“有劳范师兄替为兄备一份